赤峰的冬天,气温虽然没有黑龙江低,但风却力透皮祆,刺透皮肤,直达骨骼;雪花带尖,雕刻脸颊,修造棱角。
早操时间还没到,就见张参谋手架望远镜,透着窗子,向对面已经被白雪覆盖着厚厚一层的山坡瞭望。
我走到他背后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后面有人。全神贯注地死盯着对面白雪茫茫的山坡,似乎,生怕漏掉了什么。
因为离部队出早操的集合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我驻足停留在张参谋后面,想要仔细观察一下他究竟在观察什么,想要干什么。
似乎我在他身后挡住了吹往他后背的风,他警觉地转头过来,右手仍然举着那架八倍望远镜。
当看到我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平时口齿伶俐的他,顿时变得语塞了起来。“股、股长你咋在这呢?”我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后用力吸了一口,眼睛盯住他的眼睛就是不说话。
可能是因为我的举止和五官表情过于凝固,他越发词不达意了,“股、股长,我下了一个套子,晚上改善伙食,你、你就擎好吧。”说完,一溜烟儿地往团部大操场的方向跑去。
我冲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吐了一口烟圈。心里却涌上一句俗语,前辈们真是总结了精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张参谋入伍前,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老家吉林桦甸夹皮沟一步,跟着他老爸张瞎子边打猎,边在屯西头的小学里上学。
说起张瞎子,(张参谋本人曾经滔滔不绝地在作训股炫耀过N次,后来经过“好信儿”的战友核实过:情况基本属实。)可是在夹皮沟一左一右,方圆几公里的名人。用大名鼎鼎来形容都不为过,好生神奇的一个人。
神奇之一(出身)解放后,曾经在夹皮沟护矿队里担任过小队长,因为枪法极准,还是护矿队里的射击教头。至于打枪有多准,那绝对不会是打哪指哪,而是指哪打哪。通常都是弹出鸟抱头。(打下的鸟,中弹部位都是头部)
神奇之二(瞎了一只眼)以打猎为生的夹皮沟山民,不在少数。东北的冬天也是打猎的重要时节。据说在一次冬季捕猎的时候,张瞎子(当时两只两眼还都是好好儿的)在400米的距离,竟然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打死了一只名贵的,国家级野生保护动物“长白山梅花鹿”。当晚偷偷的用木头柈子大火,炖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亲自端给周围住的邻居每家一“二大碗”鹿肉。
当地的民风纯朴,东家三顿饭做的是什么饭菜,西家不用过去看,闻着飘过来的味道便知到是啥。赶上包饺子或者吃点儿“稀罕物”时,家家都不会吃独食儿,东西再少也不忘给左邻右舍送去一份。
江湖上有一句箴言:“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一还一报来的正巧。第二天,张瞎子出去打猎,飞出去了弹壳不偏不倚正好飞溅到了他的左眼。
当捂着冒血的“左眼”跑到赤脚医生家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彻底让平时瞄准儿需要闭上的那只左眼,永远不会再有睁开眼的可能了。
衶奇之三(全屯子三个大学生,均出自他家。)张参谋在家最小排行老三,前面一哥一姐,分别在77年恢复高考的当年,分别考入吉林大学和吉林医学院。这在当时的当地引起了一次不小的震动,张瞎子家竟然一次出了二个大学生。
全屯子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在背后议论的,有带着醋味骂骂咧咧:张瞎子你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祖坟冒青烟了,好事都让你给摊上了。
张瞎子那叫一个美呀,右眼笑成了一条缝,此时与瞎了的左眼相映成趣了。
又过去了几年,当排行老三的张参谋,接到大连陆军学院录取通知书,戴着大红花走出屯子的时候,全屯子又是一阵一阵的震撼。
子女争光,接连中榜,幸运不断,好事连连,让张瞎子一家在夹皮沟,乃至桦甸小县城里,都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
张参谋院校毕业一分到部队不久,便显示出来相当高的射击天赋。一半是受到父亲的遗传,一半便是通过军事院校里那超乎想象的艰苦磨炼。
很快,便在全守备区七种步兵火器射击比赛中脱颖而出,连续两年比武,都荣获射击成绩第一名。这样的人才放在连队,显然,作用发挥会受到限制,放在机关以作训参谋的身份,组织全团的射击训练,更为合适一些。
这不,刚刚调入作训股不久,便先要露上一手,想为改善食堂伙食贡献点什么。
还真没掉链子,中午趁战友们午休,他便跑到营区外的山坡上,从昨晚上下的套子上摘下两只野兔子,送到了炊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