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十一月已经很冷,这个月初的周末骤然降温,冷得邪门。徐均朔蹦蹦跶跶地进来,把帽子“哗”地掀开,刘海被压得贴在额头上,他伸手捋了捋,很浮夸地赞美:“我活了!暖气,最伟大的发明!”
化妆间里暖气开得确实足,空气里融着彩妆的脂粉味儿,大家羊绒衫上的金纺洗衣液味儿,还有香水护手霜精心调配的香氛味儿,低声的笑谈浮在里面,是演出前属于演员的轻松又有点紧张的环境。总是笑意盈盈的前辈姐姐和在戏里一样拍拍他,说你这穿的也不少啊,南方小孩就是不禁冻。
徐均朔又蹦跶两下,边脱掉羽绒服边解释:“缺乏经验,到北京来没有鞋穿,究极恐怖,刚才脚已经没知觉了。”
正在贴胡子的郑棋元闻言一笑,又轻声对化妆师说抱歉,背后没有眼睛也感受到目光落在他侧脸,那个人用鼻子短促地呼出一口气,人抿着嘴憋笑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郑棋元就又无奈了,他知道徐均朔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徐均朔还要笑,于是他也笑了。
还想着等下要发微信骂他不长记性。
郑棋元觉得自己都能猜到这小狗会回什么,会发表情包,说没事,说就这两天,说我又不常来。
搞得郑棋元心里莫名其妙有点难过,像最后一期录制的时候,像巡演毕业的时候。
像之前每一次徐均朔来了又离开的时候。
神说要有光,剧场是让凡人靠近神灵的地方,所以曾有建筑专业毕业的社畜熬一些大夜画图,构思如何给这里安置这许多的灯架灯柱灯带灯桥。后来只要从后台望去,就会清晰地明白追光落下,舞台上的他们就成为台下的女孩子们眼中永远的光明和极昼。
但有人更习惯蜷缩进黑暗里。
“我不能看见黑暗欺压星光。”
这本是在程勃有记忆之前的誓言,感谢戏剧,让程勃听了四十几遍,每一次都藏在看不见的暗处,眺望台上的火烧连营。
被高杨拍在肩膀上。
郑棋元走完台试完音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高杨靠着徐均朔,鲜眉亮眼的两个小帅哥,在干枯冬日里也洋溢着热腾腾的生命力。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就雀跃起来,大一点的微微鞠了一躬轻轻鼓掌,小一点的兴致勃勃迎着他走来。
“高杨专门提前过来听你唱歌,郑老师,永远滴神。”
郑棋元也拍他,说那你在这儿兴奋个什么。
这问题很有意思,两个重点,一个是在这儿,一个是兴奋。徐哥从辩论队退休两年宝刀未老,抓重点的理解力还在,顾及高哥还在,扯着人先往后台去,还没来得及跑火车找补,高杨已经在旁边笑着给他解围:“均朔爱替人高兴。”
于是郑棋元也笑着接话:“是。”
不然怎么会说出“多多人爱”这种话呀。
谢幕之后,郑棋元没像以往率先往台下冲,慢了两步。方书剑哭得像只小兔子,抓住郑棋元攥着铃铛的那只手臂,最后一次当他父亲的人跟着泛起酸涩来,搂住吸鼻子的小男孩,像狐狸卷起毛茸茸的大尾巴把受伤的幼崽裹住。
然后他回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头,正对上一只小熊猫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两个大尾巴生物一左一右搂住红眼睛小白兔拍拍。
观众席的喊声和尖叫响了些,方书剑看了一眼徐均朔,回头对着满天星光再挥挥手。
于是徐均朔看着郑棋元,郑棋元看着徐均朔,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然后他们并肩坐在一起,录一个延后又延后的双人访谈。
“作为老搭档,这部戏的合作结束后,对对方有什么新的认识吗,有什么想跟对方讲的话。”
麦被递到眼前,郑棋元说:“他真的进步了很多,演唱、表演,包括控制力,都进步很大,观众们应该,我觉得,都能够看到他的成长。对,其实没有很多新的认识,他成长的速度真的很快,但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变化。”
“自相矛盾这个人。”
“哎你这……”
徐均朔就点点头,是顺毛的意思。
他当然明白,程勃的成长其实远没有徐均朔快,但程勃一夜长成了赵武,徐均朔还是徐均朔,程婴烈火烹油,郑棋元乐见其成。
老前辈就不说话了,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年轻人示意轮到他了。镜头后的女孩提醒,还有一个问题是有什么想跟对方讲的话。
“下个月他生日再讲。”
徐均朔就摇头,没刻意控制表情,笑得嘴角有点歪。然后对着麦开始讲:
“棋元哥真的非常看重这部作品,也是非常投入地在塑造角色,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他演像程婴这样的角色,一个年龄跨度很大的、而且是我的父亲,这样的角色。我之前看他的戏也好,还有我们之前的合作也好,是没有过这样的体验的,所以肯定是新的认识。”
从非亲非故的,天造地设完美的一对。
到现在,在这不完美的生活不完美的一切里,一同起伏的伙伴。
“要跟他说什么的话,就是终于演完末场啦,哈,放假快乐!然后就是,祝他天天开心,事事顺利,身体健康,然后,新年行大运!发大财!事业更上一层楼!嗯,还行吗?”
郑棋元就又无奈,诶,行行行。
“那均朔可以透露一下,下一个角色或者作品吗?”
两年前把剧筛出来的两个人这次默契地闭了嘴。
“他就喜欢提这些,还不能说的东西。”
“下一个,过,过掉,下一个问题好吧。”
为什么要提,为什么总要说赚钱,只有金融行只能以金钱为事业的评判标准,以艺术为业的人当然逐利,但何至于此。
无非是舞台上的光霭太过迷人,这个行业涌进越来越多的梦,还能出现在两个人一起的梦境和星河里的时候,要多争取一些见面的理由。
毕竟我们在这条路上停下的结果,就是分开。
“作为音乐剧演员,如果要用比喻具象化音乐剧,你会怎么形容。”
郑棋元听到就颇感兴趣地偏过头,猫咪嘴角失重,看一向妙语连珠的小孩放慢了语速,眼睛里的星星晃啊晃,手抬抬放放,像拿起放下一轮月亮。
——18年的时候是雪,后来是火。
——现在是白玫瑰,每到冬天都许愿能开得更久一点。
于是月亮接过麦时有点无措了,小王子的五千朵玫瑰里他最熟悉的一朵坐在旁边。他想起方才在台上大家抱成一团,下了台方书剑还抓着他泪汪汪地不肯撒手,等下结束这个采访还要去庆功宴。他想起绝不可以和请相信我,想起刀和铃铛,想起夏天脱水时的眩晕和冬天跪倒时尖锐的疼痛,想起台下的镜头、掌声和欢呼。他想起他们击掌,然后徐均朔抓紧他的手。
那一刻他便不再顾虑,只看那双注视他的眼睛。
于是他偏过头又看了一眼,徐均朔多少有点疑惑但没有闪躲。
他又莫名其妙地笑开,回答:“我觉得他说的挺好的。”
我说:
1.两个人笑是想起了闪送白鞋的事。
2.因为不知道羊和朔是怎么认识的,但朔去看了FD羊也去看了NTN,而且高哥和迪似乎也关系很好,就把高哥写进来当工具人了,我的错,但希望你们能合作(合十)
3.雪是阿尔兹和18年面试ntn之后的初雪,火是我是火焰是呼吸毁灭荒芜和欢愉,还有我会像熊熊大火一样。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4.码字的时候在听的歌是:“我们相视笑着,是梦也快乐”,“于是你不停散落,我不停拾获,我们在遥远的路上白天黑夜为彼此是艳火”,还有“时间向前走,没有尽头只有路口”,“如果生活还有什么会让你难过,别怕让我留在你身边,都陪你度过”。
在热带待了一段时间,我太想念秋天冬天了,甚至觉得寒冷也是好事,没有冷怎么珍惜温暖呢。
一样的,没有分别怎么知道重逢有多好呀。
挺害怕大末也挺期待的,所以写了这篇,毕竟他们,隔山隔水也早晚相逢。
感谢您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