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能飞过大海吗》
它是一只蝴蝶，在近街的公园里也算是最常见的那种，有着普通的虫身，普通的触角，还有一对如初春才盛开的昙花一般淡黄色的翅膀，颜色浅薄，纹路暗淡，却透露出一股只有岁月才能留下的古书色的沧桑。
蝴蝶住在离海不远的城市，它想到大海的对面去看一看。虽然同僚对它讥讽，长辈同它嘲笑，它还是想越过腥咸的波浪，飞到对岸的森林里，因为它知道，那片土地上有它祖祖辈辈都没有见到过的，来自林间无比温柔的黎明，源自地底泥土的芬芳，还有太阳，那是让它们甘愿献出生命的光，而蝴蝶们都说啊，那里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没有一只蝴蝶飞到过对岸去，但它还是怀着希望。十二月底，它带着两件行李出发了，一片是来自故乡的枯叶，一件是半根淡黄色的羽毛。
它越过数百条街道，数千条小巷，它终于来到了一个蓝色的港口，靛蓝的海面吹着靛蓝的海风，近海的浅礁上拍打着浅蓝的浪花，海映着天空，天空也映着海，就连悬在半空的云朵都被印上的些许用海风调和而成的色彩。海面之上，许多海鸥正整装待发准备越过重洋，去大海对面的那片土地去。
蝴蝶随着海鸟们踏上了旅途。
它迎着海风，又用潮湿的气流把自己包裹，它坚信着只要如此，总有一天海风会带着它远走，把它带到那片预意着新生的地方。但它的步伐始终追不上能够飞翔的海鸟，海鸟们有羽翼，有丰满的翅膀。它只能随着海风飘荡，看着鸟儿们一只只不见了踪影，羽毛落向海面粼粼的波光。
漂泊。一路上有层云，有海面，有烈阳。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它快忘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蝴蝶终于在海平面上看到了陆地，如此的平旷，如此的安详，不像故乡高楼林林的城市，这片大陆上只有淳朴的村庄。
突然，空中毫无征兆的飘起了大雨，阴密的云层压在了海面上，强劲海风也跟着停息了，一时间，万籁俱寂。蝴蝶离那片陆地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就像是命运和它开了个玩笑，不幽默，但极为荒诞。一切像是一场早就被导演好的马戏，它作为其中最出色的小丑，不得不在戏剧落幕之前就诙谐的离场，但它没有观众，也博得不了笑声。
没了支撑的蝴蝶如同从故乡带来的枯叶般脆弱，直直向海面坠去。
要结束了吧，它想，我再也看不到太阳。
要结束了吗？
如果你问我:蝴蝶能飞过大海吗？那么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蝴蝶心里有光，有它追求的太阳。如果蛆虫可以破茧成蝶，那么蝴蝶破茧会如何呢？
它们会变成飞鸟。
会变成翱翔于百尺之上，真正属于天空的飞鸟。它们会挥舞着新生的羽翼，在苍穹之下尽情飞翔，它们会向着心里唯一的光。
那只淡黄色的蝴蝶腾空而起，长出了洁白的翅膀，在海面上翱翔。
飞鸟从不惧怕风雨。
最后的最后，变成飞鸟的蝴蝶踏足在那片土地上，它看到了林间的黎明，嗅到了土地的芬芳，却没有如期待的那般触碰到阳光。但它明白了，祖祖辈辈说的并不是来到这片大陆触碰太阳，而是在艰险的旅途中一直怀揣希望，追逐着烈阳，追逐着光。
如果你的愿望是飞过大海，那么你也一定会变成飞鸟的，我想。
2021.12.3
---拾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