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入院已经已经过去了三天,入院的原因只是因为要做一个小手术。实际上在那儿之前,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时不时闹肚子疼。十几年前在范市的人民医院检查出阑尾炎,本打算在那时动刀子。结果在一切都准备完后,父亲说他肚子不疼了,于是就回了家。但躲得了初一却躲不了十五,就在前几天他说肚子又开始不舒服。在入院的前一天,我陪他去了他朋友家蹭了一顿饭,那家人几年前做过馆子里的厨师,所以下厨的本事倒是很了得。在饭局刚开始时,父亲就说今天就不陪着喝酒了,胃里痛得一阵一阵的。
我吃饭的速度比较快,父亲说让我帮忙回家拿下他的医保卡,他吃完饭就去药店配点药吃。父亲的日常很简单,三点一线的作息断断续续维持了几十年,也同时用这种笨蛋的方式撑起了我们的家。他是个粗人,做事一点也不细腻,医保卡这样的东西都是随手一扔,我回到家里,打开那个专门放医保卡和病历本的小盒子,找了半天硬是没找着,最后还是要他自己跑一趟。
我的母亲在那天晚上做完夜班,凌晨十二点半回到家,在楼下吃了几块饼干,喝了一杯热水,又在手机上看了一会儿视频,就上楼去了。打开卧室门,看见我的父亲像座菩萨一样坐在床头,他说肚子很痛。母亲急忙让他把衣服穿上,又把电瓶车推出门外,匆匆忙忙地来到一家几年前新开的医院。挂了四个小时的点滴。前前后后一共来了三名医师,其中两名说父亲得了阑尾炎,一名说是什么病我也忘记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七点半,我的祖母给我送来了两个白米饭团,她问我,父亲今天有没有去上班,他的电瓶车怎么没开走,只有母亲的电瓶车不见了。我一时也没觉得奇怪,父亲和朋友在年初刚找到了新工作,待遇还不错,或者是坐朋友的车上班去了。至于母亲,或许是在早市买中午要烧的菜吧。我的祖母是位第六感很强的女性,她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就给我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父亲说自己和母亲在医院。祖母就让我过去看看,后来又说她和我一起去医院看看。我本想开父亲的电瓶车过去,但是外面下着雨,还是乘公交去吧。
从我家到公交站牌有十五分钟的路程。祖母虽然年过六十,走路的速度还是很快。我们走到一半,母亲打来电话,说让我们不用过去了,他们准备回来。我们就又绕回家,心里的石头是落地了会儿。没走几步,母亲又在电话里说,还是过来吧,把钱也带上。
最后我们还是坐着父亲的电瓶车过去了,路上雨下大了一阵子。我唯独担心坐在我身后的祖母被雨淋得感冒。到了医院,住院部在门诊左侧,母亲电话里说他们在五楼。当我们和母亲碰面时,父亲正在厕所里。之后一名医师把父亲叫进检查室,说是阑尾炎。让我们去一楼办个住院手续。上午入院,下午做手术,手术时间是一点半。护士说在中午之前会给父亲挂一瓶葡萄糖,结果一直到手术开始也没有给父亲挂上,中间我们也去催过几次,但无济于事,父亲就这样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一直熬到了下午五点左右。
父亲的对铺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几的男人,他的老伴坐在他的床边给他擦脚。他是比父亲早一天入院的,是昨天下午做的手术。他的老伴和祖母聊的似乎很投机,一天下来也很照顾父亲。有时候我们没有注意到点滴快滴完了,她看到了会和我们说一声。护士说父亲的体温有点高,让我们给父亲用温水擦一下身子,我们不知道热水什么地方有,她也会很客气地帮我们打一壶热水回来。第一天晚上,母亲请了假,和祖母睡在医院照顾我父亲,而我是回家睡的。
第二天清晨七点,我准时醒来,洗漱完去早市买早饭,在市门口碰见了母亲,已经买好了中午要吃的菜,她的眼袋里似乎能装下好几百斤没有渗水的海绵。
中饭是在家里吃的,又给还在医院的祖母打包了点儿过去。当我再次看见父亲的时候,他的状态要好多了,医生说父亲在没有通气之前只能吃流体的食物,像是麦片这样的。手术结束过去了十六个小时,父亲硬是不肯通个气,于是对铺的阿姨说带我去员工食堂,看看有没有萝卜汤。我跟着去了,只有萝卜羹,我没来得及开口,阿姨就对盛菜的员工说,汤能不能多给我一点,病人只能喝点萝卜汤让他通通气。最后硬是又舀了两勺进去碗里。萝卜羹不多,五元一碗,我没有带零钱,阿姨也一并帮我结账了。我说到时候回去还她,她说不用,态度还很坚决。有时候明明只是个相识不到一天的人,你却会觉得她是对你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