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戊戌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家乡有"引钱龙"的习俗。
一年农事始于今,迎龙求雨祈丰收。代表着万物复苏、春回大地,寓意一个崭新的开始。我们有着悠久的农耕文明,所有的节令都切合农时与农事有关,传统节日无不是黄土地上这些生生不息的人们指向上苍"消灾祈福,风调雨顺"的虔诚诉求。反映的是当时人们对生产条件的无奈、生活条件的无助。求温饱而不得,避战祸而不能。
元宵节过后至二月初二还有两个重要的节点:正月二十"小添仓",祈夏收;正月二十五"老添仓",祈秋收。夏秋皆收,食无忧矣。于是二月二这天,正月里吃了几顿饱饭,厚重少文,痛快直爽的故土先民们酒后目的明确地直抒胸臆:"龙抬头归龙抬头,今儿个起我们就′引钱龙`吧",直奔主题,令人不禁忍俊了。穷怕了才怕穷。
是日凌晨,家家户户以豆腐为首,葱叶为角,鸡蛋为眼,豆芽为须,麻花为身,面条为尾摆龙型于水瓮案板之上,贡之以铜钱,硬币,纸币乃至后来的银行卡。挑井水入瓮。焚香,敬表,鸣炮,上达天庭,昭告世人。留"女不捉针,男要剃头"习俗。是为"二月二,引钱龙"。
记忆里,少时,乡里人们最早约凌晨五六点开始"引钱龙",响了大麻炮,再睡个回笼觉。此后感觉"引钱龙"的时间一年更比一年早,大家都想讨个好彩头,早早把钱龙引回家。仿佛"引"迟了,"钱龙"就只到了别人家水瓮里似的。最早在零点左右就开始爆竹连天,此起彼伏,大麻炮都在赶着趟儿,排队的排队,加塞的加塞,只怕落后,天空中挤满了爆竹的尘嚣,天上人间,硝烟弥漫,火药味儿十足。直持续到黎明五、六点。由是可见,求富求财心切,日甚一日,年甚一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际遇幻化成了"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一切都在飞速地改变。发财致富,只争朝夕。全然不顾过河的方式。炸裂的爆竹声,倔强地向上天祈诉,唯恐难达天庭,仿佛二踢脚放的越多越亮,诉求就越强烈,上苍就越易感知。我却感觉到怎么天地间充斥着富含欲望的跪地哀求。春节的爆竹声是喜庆,可在这时,这里却是提醒。提醒老天爷我们都想钱。大家很浮躁!提醒了老天也警醒了自己。
大麻炮(爆竹、二踢脚)真是神器!细思,只有婚丧嫁娶,生辰贵日,奠基上梁,逢年过节才响。每每响起,非悲即喜。或上达天庭,或昭告世人。信乎?
好在天遂人愿。随着每年引来的"钱龙",渐渐的,都温了,都饱了。有人甚至能用纸币做成大麻炮来"引钱龙"了。
世事沧桑,造化弄人。由于过河的想法执着热烈,导致过河的方式千奇百怪。于是有跑在河东的又回到了河西,也有河西的到了河东。有人净了面,有人却䠀了一身泥。
总之整体都前移了。社会进步了。
而今猛然间午夜爆竹声稀疏,临明渐起,不紧不慢。每有响声不扭捏亦矜持。所有诉求,娓娓道来。时也,势也。一窝蜂起,必作一窝蜂散。从容行事,何必加塞。
是我们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
二月二龙抬头,二月二引钱龙。二月二春回大地,二月二万物复苏。物质世界,需要精神的充盈。天地间不仅仅是你追我赶的爆竹声,更不是硝烟弥漫的火药味。而是规则和秩序,文明和友善,传承与创新,和谐与共赢。
人人沧海一粟,个个恒河砂粒,哪有河东河西?俱在河中。
这条河是浩浩荡荡的文明的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