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合作终究是较量

赵辛奎望着绝尘而去的车队若有所思。魏柳成凑近他。

“赵书记，你怎么看他们的关系？”

“你说，前几年就在厂门口碰到过他来找秦颖？”

“不会错。当时我正好在厂门口，保卫科那个看大门的小蔡也应该记得。”

“那时候是不是秦厅长，哦，现在是秦部长。这个闺女好像来了不多久？”

“是不久，好像不到一年？还是单身。”

“他真是秦颖的哥哥吗？”

“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我一直以为是秦部长的公子。不是说秦部长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吗？我还称他秦公子，他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可今天，秦颖怎么又说他不姓秦，是姓严，也不是她亲哥，是干哥哥。到底什么关系？谁搞得清。”

赵辛奎阴着脸。

“你最好想办法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举足轻重，里面的关系我不说，你也明白。看他样子可不是好对付的，年纪轻轻似乎很圆滑。”

“行，我尽快去查。今天华阳大酒店的这桌酒席怎么办？已经付了定金推不掉了。”

魏柳成小声请示。赵辛奎想了想。

“我们自己请南华来吃吧。不吃也是浪费，要上千吧？”

“何止？3888！不吃白不吃了。我去联系吧，厂里的人你看谁去？”

“你走吧。这边我安排。”

“好，我先过去了。”

魏柳成坐车走了。那是厂里拨给他公关用的专车。赵辛奎转身走到身后一群人那里。大家都没有走，对巡查组突如其来的撤走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在他们的惯性思维里，凡是上面派下来的各种视察组、巡查组、工作组，就是一些吃拿组。到了下面顿顿山珍海味，还有各地的土特产带上几大包回去。这个叫常规，是程序，人人都明白的事儿。尤其是第一顿，绝对是最好的一顿。当然还要根据来头大小和等级决定。这种部属组，是一等一的高级别中央组，更是了不得，饭后还有配套的各种安排。只有这样，才能顺顺利利通过各种抽查、验收。

这次来的叫中国机械部督察视察组，明摆着针对银阳重机厂和南华国际合作派来的钦差大臣。居然不领这个情，见面会之后扬长而去。看起来部里对这次合作的态度有点看法啊。关键还有一个插曲，带走巡查组组长的，是重机厂出名的厂花，资料科副科长，机械部秦副部长的女公子。她公开宣称这位组长是自己哥哥，还是干哥哥。这里面究竟唱的哪出戏？看得一干人云山雾里不知所以。

赵辛奎对厂长叶子涛说：“老叶，看来这次来的巡查组有点官架子，不太容易和下面打成一片。可这顿饭总不能不去吃，我们毕竟请了南华过来的。你看是不是我们两个，加上魏柳成，你看再叫一两个去吧。在席上也好和南华打个招呼。”

叶子涛紧缩双眉。

“以后这种事还是少点，厂里本来就没有钱。工人工资都靠贷款，请吃请喝月月几十万。算了，你带人去吧。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主抓的，我就不去了。另外，我还是提醒你在和南华商谈的时候，双方是平等的，可不能出卖主权。”

赵辛奎有些不高兴了。

“看你说的，怎么还和出卖主权扯到一路了？大家都是中国人，有什么主权出卖问题？”

叶子涛怼回去。

“怎么会一样？一个姓私，一个姓国。重机厂是国家资产，我们是国资企业当家人，是替国家当家。我们不能随便用国家利益去换取私人利益。”

赵辛奎怒气冲天。

“老叶，你这什么意思？是我赵辛奎想拿重机厂换了私人利益吗？我也是为了这个厂！你看看，现在全厂上万职工要发工资，可厂里生产任务不足。部里要我们自己打开市场寻找商机，拨款一年比一年少，贷款一年比一年多。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南华国际这个大老板，人家愿意拿钱出来救我们，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了。我们有什么是他们看得上的吗？”

生产科的刘心舒科长打着圆场两边劝着。

“二位，你们是重机厂书记和厂长，全厂干部职工的主心骨，团结为重，顾全大局嘛。其实赵书记和叶厂长都是为厂子好，角度不同嘛。不管怎么说，二位都是多年老搭档，争几句过去算了。叶厂长，我这边还是有事找你商量。走吧。外面那些事让赵书记和魏副厂长去办，我们还是管好家里生产这一摊吧。”

刘心舒拉着叶子涛朝车间方向走去。赵辛奎余怒未消地跺跺脚朝办公楼里面走。办公室主任岳丽蓉拉住他。

“赵书记，晚上究竟谁去嘛。”

赵辛奎拍拍自己脑门。

“我气糊涂了。这样我和魏副厂长。你再找个女同志吧，都是男人没有气氛。”

“要是秦颖肯去最好了，她是厂花，最漂亮也年轻。”

岳丽蓉说。赵辛奎连连摇手。

“以后这种事儿千万别叫她。”

“怎么啦？小秦性格活跃，人还漂亮，又见过大场面不好吗？”

“她是秦副部长女公子，还是这位捉摸不透的萧组长，还是严组长的妹妹，别找点麻烦收不了场。你还是把工会齐干事，齐寒樱找来吧。”

岳丽蓉看了赵辛奎一眼。

“我怎么把赵书记最器重的人忘了？好我马上去叫她。”

“你们两个等一会一起坐我的车吧。”

赵辛奎走进办公楼。

岳丽蓉望着他背影，不屑地轻声说：“老色鬼一个，专门喜欢年轻漂亮女人，人家齐寒樱大学刚毕业的姑娘，才25岁怎么看得上你？老娘42了，真是没办法才和你虚情假意敷衍，你还要吃着碗里看锅里。”

岳丽蓉嘟嘟囔囔去找齐寒樱了。

晚上，华阳大酒店楼上的“湘江”包厢里。摆着一桌大酒店最贵的酒席，3888的定位，在80年代中期是个天文数字了。那个年头在国资企业上班的工人，连奖金不过勉勉强强达到三位数。做生意的也就是万把一个月收入吧？万元户，万元村已经是很吓人的来头。今天这桌酒席，恐怕够江重厂30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赵辛奎、魏柳成、岳丽蓉、齐寒樱，陪着李楚江，还有他手下一个叫德彪的壮汉。岳丽蓉和齐寒樱，被魏柳成安排在李楚江一左一右。齐寒樱的另一边是赵辛奎，而岳丽蓉的另一面坐着德彪。魏柳成带来一个叫余娜的女人，坐在自己和德彪之间。显然，魏柳成这样的安排别有用心。

这个德彪，是李楚江兄弟。这些年李楚江生意大了，免不了会有仇家和生意场上对手找麻烦。德彪是个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的人物。不仅人脉广泛，而且身上还有功夫，算是李楚江心腹兼保镖的身份。李楚江知道南华国际，奉行的是规规矩矩的商人法则，不喜欢江湖气息。在银阳南华给德彪安排了个办公室主任的头衔。德彪经常随着李楚江出来参加各种应酬，魏柳成自然认识他。

这几个人一起吃饭也不是第一次。魏柳成早就发现了，李楚江并不好色，饭后多一半会拒绝其他活动。酒桌上也不过和在场的女人敷衍一下，不会真的看上什么女人。私下有人说他怕老婆。其实一则因为他和妻子感情非常好，燕芳人又漂亮。第二，当然还是因为如今的张氏财大气粗。李楚江当然不会干那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傻事。不过这个德彪不同，好这一口而且与众不同。对年轻小姑娘不感兴趣，喜欢上点年纪的女人。自从见过岳丽蓉就惦记了。岳丽蓉本来是赵辛奎相好，偏偏他最近想吃嫩草，盯住了年轻姑娘齐寒樱。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安排，岳丽蓉可以左右逢源去对付李楚江和德彪。魏柳成另一面又安排了这个叫余娜的风骚女人。赵辛奎可以专心一意去向齐寒樱献殷勤，也可以私下和自己商量对策。

李楚江一坐下，就发现自己想见的主客没有到，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他冷冷地问了一句。

“怎么？上面来的人不给面子吧？看起来今天这顿饭没有什么诚意嘛。”

“看您说的，今天这可是华阳大酒店最贵的一桌。请您这么大的老板，我们哪会没有诚意？”

魏柳成赶紧打圆场，一面给岳丽蓉是颜色。岳丽蓉勾着李楚江的胳膊。

“李老板，怎么会？今天巡查组组长被妹妹带走了。”

“哦，这位萧组长在银阳还有个妹妹？”

李楚江动了好奇心。

“可不是，他的妹妹李老板可认识的。”

魏柳成笑着。

“是吗？谁啊？”

“您的得力干将孙连仲孙总的夫人。”

“等等。”

李楚江站起身吃惊地说：“孙连仲的夫人秦颖，是萧组长的妹妹吗？”

魏柳成肯定地回答。

“千真万确，不过好像不是亲妹妹？具体是干妹妹，还是表妹妹就不得而知了。”

德彪一面在下面动手动脚，一面笑说：“会不会是情妹妹？哈哈，那可就给老孙戴绿帽子了。”

听见德彪这种肆无忌惮色情玩笑，赵辛奎吓了一跳在下面拉了魏柳成一把。李楚江也不太高兴了，瞪了德彪一眼。

“德彪，说话注点意，看看场合再开口。老孙可是自己人，你这么说话算怎么回事？”

说完站起身。

“你们吃吧，让德彪陪着。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李楚江已经走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