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和以前不一样
实际上,确实谁都是一样。
但我不一样,说起来这是母亲不在家过的第二个春节,第二个我自己包饺子和父亲一起吃的春节,他们之间的情绪牵扯了大半辈子的恩怨,姑且不提。
母亲每天两通电话,打过来问我和女友身体有没有异常,我也实在受不了(我有两个电话号,四家防疫中心的分时间段打电话,我还要给村干部报告体温,一天两遍,已经不再想说话,但仍然每天两遍,还要听她的给姥姥每天打电话报平安。)
但我一直不喜欢,不喜欢说话。我喜欢做我自己喜欢的,他们不懂还要来干涉我,在我的计划书上画一个大大的休止符,搅乱了一切来告诉我:“你看吧,我早说过它不行”。实际上真的不行嘛?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自愿去做什么,因为我做他们安排的事情没兴趣,做自己的事情他们会来捣乱,索性什么都不做,让自己耳边清净些。
今年爷爷奶奶去到我家吃饭,年夜饭,四个人。奶奶话痨,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浑身疼着还要早起给大老远回来的孙子包馄饨送零食吃。奶奶没啥文化,我也没啥文化。奶奶听不清楚我说话,我就不说,因为她听不清,我也不能吼,一吼老太太就感觉我在生气。
那天吃饭奶奶和爸爸说:“嫩嫂子家里今年有的乱了,不光一堆孩子,光说嫩嫂子他妈,活到今年105岁了,前些日子还能喝汤水,这几天连汤都不喝了,就喝点白水,肚子鼓得像皮球,在炕上打滚。”
说着说着就拿起茶几上一块鸡肉,咬了一口继续跟我爸讲道:“嫩哥哥说死也不能让她死年里,得把她抬前屋小平房里放着,过完年再说。”接着她喝了口茶水丢了手里的骨头继续讲道:“老婆子命太硬,克死了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孙子,就剩下两个闺女还在轮班伺候她。”
去年冬天过年去拜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一百零四岁的老太太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大红唐装坐到炕上跟我们拜年,互相说着喜庆话。
我一直以为我距离他们老去还有一阵子,只是没想到这一阵子那么短,就像是一炷香上的一缕烟儿,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临走前还顺带把上香的人熏的流眼泪。
奶奶说话直来直去,想到啥说啥。对于生死这种事情我都不明白怎么她想的这么开,就好像是那时候她说带我去集市那么轻松写意。
没想到我在一点点和过去的我告别——我生长在这里,一草一木都记录着我的童年,我的记忆全部都在和过去连结,但只要记忆里的人一消失,记忆再深刻也会由于环境的改变最终什么也不是。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我希望他们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