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应该是世界上最富有精灵的东西,无声的来,自由的去,无拘无束,龚云烟曾经这样想过,如果让自己选择,她宁愿选择当时间这种毫无挂碍的东西,也比当人好的多,可是,现实并不容人随便选择,这段日子,就是因为时间令她焦虑,龚云烟很希望时间停止或者根本不存在,她的这种想法来自那口正在挖掘的井。
2个月了,整整六十天,周围的土堆成了山,人们挖的辛苦。龚云烟等的辛苦,然而,辛苦的人们没有看到一点水的迹象,井越挖越深,云烟的心也越坠越深,而且这个深是没有止境的继续下坠。
挖井的负责人老孙找到云烟:少奶奶,这地方恐怕不能再挖了。
云烟问:是不是真的没希望了?
老孙说:再挖下去很危险,下面离地面太远,进度很慢,每天浪费很多人力和时间。
云烟:我们都挖到现在了,也许再挖下去,就有水了呢。
老孙:从前我们挖过的井,只有现在挖的一半,就有了水,恐怕。再说了,大家嚷嚷肚子吃不饱,每天的伙食也比以前少了呢,还有,就是大伙2个月没拿到工钱了。
云烟心里明白,这原因是她造成的,目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等放出去的账收回来,等租出去的土地交来租金,他们的工钱才会有着落。再说,如果有了井水,每天去挑水的劳力可以腾出空来帮她,因此,现在从各个方面节俭。云烟说:老孙,你跟我来。来
到账房,云烟拿出一沓钱,塞给老孙:你先拿着,带着大伙,再坚持几天,如果还没有水,云烟转换了话题,今晚上给大家改善伙食,把圈里的猪杀了。
老孙拿了钱,又听到后面的保证,高兴的跑出去了。
云烟接着来到猪圈,这里已没有当初闹哄哄的气象,那些猪卖的卖,杀的杀,死的死,吃的吃,只剩下一头还未长大的猪崽,花白带黑的皮毛,正趴在那里无聊的睡觉,听到脚步声,懒洋洋抬头,睁开小眼睛看了看来人,见来人没有给它带来想吃的食物,失望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办?
这个问号在龚云烟的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圈,盘旋着,然后堆积着,还没得到回答,还没想出来办法,另一个问题伴随着想法跟着到来。翠娥说,早上,她去菜地,想掐把青菜,发现咱家和二爸爸紧挨着的菜地,原来用一道树枝篱笆隔着,可现在篱笆往里挪了一大步的距离,就是说,二爸爸的菜地侵占了云烟家的菜地,是成人迈一大步的距离,菜地的长度约6---7米,这可是不小的地盘,而且,还偷偷摸摸的,确实让人气愤。
当下,云烟气的五窍冒烟,风风火火地跑到二爸爸家,一脚踢开门,二爸爸不在家,两个儿子也不在家,大概和他一起出去创造财富去了,家里只有婆娘和小儿子,婆娘正在喂小儿子柳然吃饭,云烟奔过去,一把抢过婆娘手里的碗,啪嗒,摔在地上:我叫你吃吃吃。
婆娘吃惊的问,你干什么?
云烟说,告诉你的男人,把我的菜地还回来,要不然,哼,
要不然,我明天来砸你家的锅。柳然吃饭正吃的欢,一看妈妈手里的碗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嘴巴吃不到饭了,哇地哭起来。
云烟没有见到二爸爸,气呼呼地回到家,她抓起一把剪刀,翠娥看见,死死拖住她,少奶奶使不得,怪我多嘴。
不怪你,翠娥,这样的人就是欺软怕硬。
少奶奶,你这样要吃亏的。
不这样更吃亏,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云烟嘴上硬,听翠娥说的有道理,没有冲出去,在家里等二爸爸找来,结果,一天、二天,二爸爸那边没动静,而菜地的界限依然如故,第三天,云烟亲自动手,把界限的篱笆拆掉,晚上,二爸爸找来了,两个人唇枪舌剑一番,各自收兵。一连数天,都是二爸爸上门,他来个动口不动手,撂出的粗话狠话野蛮话,龚云烟毫不客气地回敬他,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龚云烟同样针锋相对,梦兰和梦美在一旁,惊吓的哇哇大哭,哭声揪扯着云烟的心,为了孩子,她只有先服软。
起初,她与二爸爸相互的怒吼声整个大院都能听见,后来,听见二爸爸高于她12分贝的吼声,粗鲁的很难听,后来,云烟让秀华把梦兰、梦美带出去,云烟不理他,由他骂,二爸爸的独角戏很起劲,直到自己觉得无趣,鸣锣收兵。他一脚踏出柳家的院子,龚云烟后脚跟出去开始回击,在自己家的大门外,云烟的嗓门又高又尖,完全压倒二爸爸扯破了喉咙已沙哑的声音。这样的情景被梦雪碰到过几次,看见自己的母亲被人吼叫,看见母亲的脸上被愤怒撕扯的变形,柳梦雪二话不说,操起家里抵门的,因为个头小,双手没有力气拿起,只得用双手拖着门杠,到了二爸爸家,用杠怼二爸爸家的大门,二爸爸来开门,柳梦雪怼了个空,自己摔倒了,二爸爸哈哈大笑,指着追来的云烟,你看看你养的孩子,幸亏是个女娃,这样耍泼。柳梦雪爬起来,抓起一块石头,扔向二爸爸,二爸爸头一偏,闪过了,云烟抓住梦雪,拿起门杠,和翠娥把梦雪连拖带拽走了。
明天再跟你们算账。二爸爸在身后喊。
回到家,云烟扇了梦雪几个耳光: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对老妈说,以后看见家里二爸爸在,带梦雪离远些,不要进家。梦雪捂着脸,一脸的愤怒,云烟看见,梦雪仇恨的目光,愤怒地要喷出火,先吓了一跳,这目光太象自己的小时候,她不由感到浑身一阵发凉,云烟是说干就走的性格,看见女儿这样,却觉的担心,对梦雪说:爸爸不在家,你是老大,你顶替着爸爸的位置,你怎么能不听话呢?
我是爸爸,该保护你啊,听话有什么用。
我是大人,你要在家里保护弟弟妹妹。
二爸爸坏。
不能这样说长辈。
长辈可以打小孩吗?那小孩长大了就可以打长辈。云烟这句话是说云烟的。
你这个犟种。
尽管老孙带领工友们使出浑身解数,拼了命努力挖井,那口井就是和人们较劲,连一点水星都不出现,几乎所有人,都绝望,连老孙爷准备放弃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这些日子,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力气,全白费。
女人见识,女人家怎么能做这样的大事。
别这么说,就算男人怎么啦,也没见几个男人出来打井。
再说,少奶奶这也是为大家。
这倒是实话。
这口井水果有了水,少奶奶不会一个人占着。
别胡说,这可是柳家的地盘。
云烟听到这些议论,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听到二爸爸说,:你们这群傻二哥,还在傻干呢,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么多年了,只有我爸爸家才能挖出井,我爸爸家的地好啊。
二爸爸说过这话没有多久,一个可怕的传言在附近传开。老天爷生气了,要惩罚动了土地公的人,许多人都会受到牵连。一天早上,柳泉山的人们惶恐出动,那阵势,不亚于当年柳雄飞迎娶龚云烟的场面,人们抬着牛、羊、猪等各种丰盛的祭品,敲锣打鼓,披红带绿,这些都是人们平时舍不得吃的各种食物,有少男少女的塑像,有纸钱,像是祭奠先人一样人们说,老天爷要收回太阳,这个地方永远是一片黑暗,人们无法想象,没有太阳的大自然是什么样子的,人人的脸上是一副人间末日降临的惧怕,可怕的消息惊动了所有的人。
柳老爷带着附近大户人家的代表,来到柳泉山最高处,太阳此时亮堂堂的挂在天上,稳稳的散发着光芒,蓝天更蓝。白云更白,云,不停变幻着各种图形,人们说那时天兵天将,二爸爸也跟在柳老爷身后的队伍里。云烟被勒令不准出去,她是嫌疑犯,免得惹怒了老天爷,会遭到更多的惩罚,云烟家紧闭家门,连上学的梦雪和梦青今天休学在家,小兔子在院子无忧无虑地跑跳,梦美追着它,和它玩。
山顶上的人们从早上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静静的不敢作声,不耐烦的人找地方休息去了,下午3点左右,有人发现,老天爷的手指头伸到太阳上去了,果然,太阳的边沿有一轮黑色的阴影,这阴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宽,最后变成一只口袋,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弱,最后整个天空黑了,太阳被装进了大口袋里。
院子里的孩子看到天空突然黑了,都跑到妈妈身边,云烟楼着孩子,云烟说,梦雪,先生教的三字经会吗,背给咱们大家听,好吗?梦青说,我也会,好,你们一起来,大声点,童声朗朗: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习相远
苟不教 性乃迁
教之道贵以专
走过云烟家院门的人说,这一家人是疯子。
锣鼓敲,喇叭吹,鞭炮响,人群挥手跺脚,那么多的祭品要送到老天爷的手里,需要土地公转送给他。可是,祭品在天黑的时候,被拥挤的人们眼疾手快,抢的精光,如果不抢的话,很快会被人扔到悬崖下,老人说那里有一条天路,通往老天爷的,明明扔到悬崖底,非要说是上了天,不管怎么说,人们没见过老天爷吃饭,只晓得自己要吃饭,云烟家有一名雇工挤在人群看热闹,侥幸抢到一个猪头,高兴的跑了回来。
尽管如此,人们还是相信,老天爷接受了柳泉山人的诚心进贡,把太阳重新还给了他们,人们又可以和从前一样生活了。
柳梦雪读中学时,从地理课本上得知,这是一种自然的天象,柳梦雪的女儿读大学时,在学校的操场上,同学们有的带着墨镜,有的拿着望远镜,有的用照相机,观察这种天象,日全食。
老天爷收了太阳又放出来的事件过去后,云烟终于决定,停止挖井。她喊来老孙,把这个决定告诉他,明天把井填了。做了这个决定,龚云烟的心情并不轻松,失眠的毛病找上她,晚上,明明觉的疲惫至极,可以好好睡一觉,可是,沉沉的眼皮闭上后睡意全无,睁开眼睛又觉的眼皮发涩,这么反反复复折腾一夜,脑子昏昏沉沉,没有一点精神。
早上,上学的,出工的,走了。两个孩子,吃完饭,小白兔跟着,秀华带出去玩去了,难得的清净。
猪圈里的最后一条猪崽成了食品,里面再没了动静,几只剩下的鸡,云烟懒的喂,其他人也懒的喂,把它们放出去,自己觅食,晚上,这些鸡自然回来,去找自己的笼子。有时候,母鸡会坚守岗位下完蛋。此刻,云烟最不愿意去,最不愿意想的就是那口马上要填平的井,但是,她还是往哪个方向走去,她要看一看,毕竟花费多少人的心血。
红彤彤的太阳,朝霞绚丽,把山峰照的翠绿如新,和自己家乡的山峰如此相似,工友们还没来,今天不需要赶工,不需要赶紧,这是最后一天,不用来的这么早。
那一堆堆的黄土矗立着。
龚云烟绕过黄土堆,竟然有点依依不舍,她走近它,马上就要填平的井,站了一会,往井口掠了一眼,准备离开,可是,她好像隐约发现了什么,她连忙更近的到了井口,双手扒着井沿,她发现井里面有个影子,是一张清晰的面庞,是的,清晰地龚云烟,早上,她为自己梳个高高的发髻,为了防止头发脱落,特意用银色的杈,把头发别紧。
好一会,龚云烟才反应过来,她大喊道,老孙,老孙,老孙-----老孙正往这里走,少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水,水,出水了,井,有水了。
龚云烟激动的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