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别裁》103(子罕)|女人未必皆祸水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这句话是孔子周游列国,走到他最重视的卫国时,发现左右卫灵公的竟然是他美丽的夫人——南子。因此才有上面这句话的感叹。

        其实又何止卫灵公,历史上有几个皇帝是好德胜过好色的?唐玄宗还算是个不错的皇帝,开创了开元盛世,到了晚年却因宠幸杨贵妃,导致国家出现了变乱。最后很多人把责任推到杨贵妃身上,其实一个女人又怎么能左右得了皇帝呢?建温泉池给杨贵妃洗澡的,让杨贵妃自杀的,都是唐玄宗,都是他说了算,怎么能把历史责任全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呢?其实责任还是在他自己,如果真能好德胜过好色,怎么还会出现那样的结果呢?

        然而孔子所要求的真正圣人的境界,是非常难达到的。按照常人的心理状态,凡是了不起的人,多半精力充沛,所以难免要走上好女色这条路子。扩而充之,“好色”不但是指男女之间的事,凡是物质方面的贪欲,都可以用“色”字来代表。尤其是以佛学的立场看,那就更明显了。照儒家的思想,一个领导,简直任何嗜好都不应该有。但是人很难做到完全没有嗜好。譬如有些人什么嗜好都没有,就是好读书,这也变成一个嗜好,于是左右的人都是读书人。南明梁元帝读书读呆了,敌兵临境,还要文武诸臣戎服听他讲书。最后终于亡了国。他在投降时,放一把火,把收藏的十四万卷图书烧了,他说:“文武之道,今夜尽矣。”有人问他为什么烧了书,他说:“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可见读书也很害人,真成了呆子。

        因此,上面领导偏好什么,下面的人就跟着偏向什么,这就是“物必聚于所好”的道理。孔子这句话给出了一个最高的目标。同时也时刻提示我们,凡是做一个领导,不但是好色,任何一种嗜好,都会给人乘虚而入的机会,因而影响到事业的成败。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孔子说,譬如我们去挑泥土来堆成一座山,要挑一百担泥土的,已经挑了九十九担,最后“未成一篑”,少了一畚箕泥土。“止”,停止了,因此便不能登峰造极到顶点。是谁使你停止的?我们一件事没有成功,往往推之于客观的环境、社会的因素,但是孔子在这里说那是不可能的,“吾止也”, 还是自己心理的疲劳和退缩,不是客观因素。他又说,譬如填平一块土地,倒一畚箕泥土上去,就看到更高一点,这个进步,也不是外来的因素,而是自己的成功,这里他所强调的,是指一切的作为,其成功或失败,都在于一个人自己,不要推之于外来的因素。

        所以,一切的进德修业,都是如此。不但是学问的成功、道德的成功、事业的成功,原则都相同。不是进步,就要退步。没有进步,停留在原地,也是退步。尤其对于自己道德的要求,更难!俗话说,英雄征服了天下,不能征服自己;圣人不想征服天下,而能够征服自己。事实上征服自己比征服天下更难。所谓道德的修养,就是征服自己。

        古代很多皇帝把江山丢了,最后总怪到女人的头上,说什么红颜祸水,其实都是男人自己的事,女人未必皆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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