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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的电影院，无片敢与《复联4》争锋。

在好莱坞超级英雄们所向披靡的票房走势下，五一档的大部分国产片纷纷被迫退场，然而却偏偏有一部国产文艺片，依旧选择在这个档期上映。

尽管它的题材和风格可能不会为太多观众所接受，但对于当下商业至上的华语片市场而言，这样的小成本文艺片，值得被更多观众看到。

它有一个很奇特的片名叫——

《撞死了一只羊》

这部电影由藏族导演万玛才旦自编自导。

影片曾获得第75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剧本奖」，成为2018年唯一在三大电影节获官方奖项的华语电影。

此后，又相继在金马奖、东京Filmex、亚洲电影大奖等国际展映中提名、获奖。

导演万玛才旦，以作家身份成名，同时也是国内少有的藏族导演，活跃在国内艺术电影圈多年。

在万玛才旦的电影中，镜头和故事总是离不开自己的故乡西藏，擅长以本族人的视角讲述藏民族的故事。

《静静的嘛呢石》中透过一间寺庙的小喇嘛来反应藏族当代现实生活；《寻找智美更登》中他用镜头记录下西藏地区流传已久的藏戏传承。

《塔洛》里，他用一出带着黑色幽默的荒诞剧，展现了藏人牧民们在传统与现代的夹缝中所遭遇的身份焦虑与迷茫困境。

而在这部新作《撞死了一只羊》当中，导演万玛才旦放弃了自己惯用的写实风格，反而采用近乎实验片的方式，讲述了一段魔幻与现实交错的藏人之梦。

也正是因为这种魔幻现实的风格，吸引到了香港导演王家卫担纲电影的监制。

王家卫导演没有拍过烂片，但是监制作品的就不好说了，近几年的《大唐玄奘》《摆渡人》《欧洲攻略》，都是他担任监制，电影的质量嘛，你看片名就知道的。

而这次王家卫导演还为影片请来了堪称顶级的幕后班底：

张叔平操刀剪辑，杜笃之任声音指导，林强配乐，再加上被评为“天才摄影师”的吕松野……

有这样一帮拿奖到手软的大师级幕后团队，再加上香港导演王家卫和藏族导演的跨界合作，让影片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故事很简单，又有些荒诞。

在广袤苍凉的可可西里高原上，肤色黝黑的藏族男人，正驾驶着自己的货车穿越一片无人区。

司机名叫，金巴。

总是身着破旧的皮质夹克，戴着一副墨镜，仿佛一位孤独桀骜的摇滚歌手。

长途跋涉的他疲劳苦闷，随手点燃了一支烟，并播放了一首藏语版的《我的太阳》。

然而一场意外的车祸事故，却打断了司机金巴毫无波澜的旅途。

他撞死了一只羊。

但与其说是撞死，倒不如说是——

宿命一般地，这只羊自己跑到了金巴的车底下终结了生命。

金巴将死羊抬上了自己的货车，继续上路。

可没多久，他遇到了一个独自行走在荒原上的人。

在这片到处都没有活物的无人区，可对方却自顾自地走着。

司机金巴以为对方是朝圣的信徒，便主动提出要稍这个陌生男人一段路。

男人是康巴人，蓬头垢面，面容憔悴，嘴唇干裂。

看上去更像是一名落魄的乞丐，可他的腰里却别着一把精美的藏刀。

男人的身份引起了司机金巴的好奇，两人展开了交谈。

康巴男人告诉了司机此行的目的：

他要去杀一个人，为了报二十多年前的杀父之仇。

更巧合的是，男人下车前才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也叫，金巴，名字也是活佛起的。

两人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司机金巴去卸完货之后，将死羊送去了一间寺庙。

请庙里的喇嘛帮忙超度这只羊，并给了喇嘛几百块钱。

这是从羊肉摊贩那里得知的，一只羊的价格。

超度完之后，他又将死羊送去天葬台，让这只死去的羊完成转生。

回去的路上，司机金巴又从羊肉摊贩哪里买了半只羊，为了送给自己想好的情人。

情人见到金巴的到来很高兴。

两人随即准备亲热，可司机金巴这一次却没法与情人正常欢好。

情人怀疑金巴有了别的女人，金巴却讲起了自己路上遇到的那个和自己同名的杀手的故事。

对于拥有着仁慈信仰的司机金巴而言——

即使是一只意外因自己而死的羊，他也会选择大费周折的花钱超度。

更何况是一名极有可能犯下杀生罪孽的陌生男人呢？

因为放不下那位杀手金巴，司机金巴踏上了寻找对方的旅程。

他来到杀手要去往的这个小镇，走进了同一家的饭馆，甚至机缘巧合一般地坐在同样的位置。

在风情万种的饭馆老板娘的讲述中，司机金巴找到了杀手金巴的杀父仇人玛扎。

玛扎并不是想象中穷凶极恶的歹徒，只是一味垂垂老矣的老人。

开着一间小卖铺，经常诵经拜佛，还有老实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

杀手金巴来找过自己的这位仇人，可没有动手，就此神秘失踪。

司机金巴 感到很诧异，但他只能离开，继续开车踏上自己孤独的旅程。

可就在回无人区的路上，货车突然爆胎，正好是撞死那只羊的地点。

司机金巴下车换胎，可却鬼使神差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变成了杀手金巴，杀死了仇人玛扎……

这部电影改编自藏族作家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和万玛才旦自己的短篇小说《撞死了一只羊》。

导演万玛才旦将这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类型的故事杂糅在一切，构建了这个奇特的公路故事。

就影片的故事和情节来看，《撞死了一只羊》延续了万玛才旦故事的极简叙事，但同时在影片风格上追求一种角色互文与二元对称的叙事结构。

电影中的两位主角金巴，带有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镜像关系」。

司机金巴外表粗犷凶悍，但其实内心却有着纯粹而质朴的信仰，反倒是杀手金巴外表看似干瘦虚弱，但实则戴着康巴人的彪悍勇武。

司机金巴因为常年奔波在外，从他的穿着打扮到生活习惯已经变成了更接近现代文明的人，而杀手金巴却依旧保持着原始传统的藏民习俗。

电影的主题关乎于——

梦境与轮回，放下与救赎。

导演巧妙得在故事中安插了各种细节和隐喻，暗示两个金巴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让观众仿佛置身于一场无限循环的梦中。

他们同样由活佛赐予的名字，先后到达萨那的茶馆，却遇到了同样的人、听到同样的话、见到同样的风景。

值得一提的是：

影片在美学风格上也非常惊艳。

导演万玛才旦选用了4:3的画面比例，并使用了大量的固定机位镜头，让观众将注意力聚焦于角色本身。

色调浓郁饱满，画风粗粝写实，每一帧都宛如油画一般。

为了增强故事的悬疑感，导演还在部分黑白画面中加入了虚焦处理，制造了一种朦胧难辨的超现实感。

最令表姐印象深刻的是：

司机金巴和杀手金巴共同坐在车上的画面。

在镜头中的两个人各自都只能露出半张脸，仿佛两个半张脸要合起来才是一张脸。

同时也寓意着——

两人之间如同一体双生，彼此独立却又互相关联。

倘若仔细分析一下故事，不难发现，两个金巴有着各自的使命和信仰。

心怀善念的司机是因为撞死了羊，而想要获得救赎。

而陷入仇恨的杀手却因为放不下执念，而想要杀生。

但奇妙的是——

影片结尾的梦让两个世界合二为一，让两人各自达成了与现实的和解。

杀手在司机金巴的梦中，完成了复仇。

司机金巴则在对杀手的追寻中，完成了自我超脱。

又或者——

两人根本就是一个人，杀手的故事不过是司机金巴的一场梦境。

纵观整部电影，都带着一种复杂难解的荒诞性和源自于藏民族信仰的宗教虚无意味。

让影片被赋予了一种类似于庄周梦蝶的超现实感。

这种文本层面的多义性和解读性，无疑是影片最大的看点。

正如电影中那句藏族谚语一样：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也许你会遗忘它。

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