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克思·韦伯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用了一个事例反驳了卡尔·马克思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即美国的新英格兰最初是以清教徒为主,出于躲避宗教迫害为目的兴建起来的殖民地,而美国南部一些以奴隶种植业为主的州则是出于商业目的兴建起来的殖民地,后者拥有远远超过前者发展商业的物质基础。但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资本主义在新英格兰的发展水平却后来居上远远将南部各州甩在了后面。
韦伯借此驳斥了唯物主义历史学家简单粗暴的分析逻辑,将一切历史问题简单化,不求甚解。作为一个坚持唯物主义的历史学习者,在这场两个马克思的论战中,我明显赞同马克思·韦伯的观点。唯物主义历史观无疑是一项非常有效的分析工具,但在运用过程中也极易走向片面化、肤浅化的极端。历史的问题是复杂的,很多问题的结果是多重因素的合力作用所致,唯物主义者有时就最容易取巧,把一切问题第一时间归为经济原因,再带着答案找原因,对问题的分析浅尝辄止。
关于新教与资本主义的关系,我承认在学习这本书之前我的理解过于浅薄而谬误了。我过去的历史观把新教视为一次人性的解放,有了这场宗教层面的解放运动,才进一步推动了文艺复兴运动,促成了资本主义的大发展。而事实上,我忽略了在宗教改革的初期,新教是一种比天主教更为严苛,更为禁欲的宗教派别。新教的改革运动人物也并不把文艺复兴和资本主义发展的结果视为自己努力的成果,相反,这恰恰是他们所不愿意看到,与他们预期完全相反的结果。他们所期望的是回归比中世纪更为严苛、禁锢的社会状态。他们鄙视金钱财富,追求灵魂救赎。
那么为什么恰恰是比天主教更加禁锢人性的新教流行地区,资本主义得到了最好地发展呢?本书我才读到一半,仅从目前的学习中总结分析,一方面是新教所带来的天职观赋予了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更高效的工作动力;另一方面则是新教的禁欲主义伦理观恰好最符合资本主义社会中为了赚钱而赚钱,而不为物质享乐而赚钱,不把人当人的价值观。
因此便有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结果,恰好是最不在乎钱的人变成了最拼命赚钱的人,最不追求物质享受的社会创造了最丰富的物质文明。只要去欧洲旅游一圈就能发现这样有趣的现象,像德国、英国这种经济比较发达的新教国度在饮食方面乏善可陈,而像意大利、西班牙这种相对贫穷的天主教国家,却对艺术娱乐狂热地痴迷。这样的结果确实某种程度颠覆了唯物主义的观点,我们最终活成了我们本该最厌弃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