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顺其自然吧——毕竟我已承受了这么多。
———Thomas Hardy
托马斯·哈代是一位饱受舆论争议的人物。
但无可否认，他是一位伟大的作家，
亦是一位将诗歌创作贯穿一生的诗人。
他从事诗歌写作的时间比写小说要长得多。
他的先进思想除去在小说上带来巨大贡献外，
在二十世纪的诗歌文学上亦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他的诗结构紧凑，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很容易直击至人的灵魂；
他的作品富有地域色彩，致力于表现现实，且往往带着悲剧意味。
Every branch big with it,
Bent every twig with it;
Every fork like a white webfoot;
Every street and pavement mute.
雪使树干变粗了，
雪把树枝压弯了；
一个个树杈都嵌满白雪，
一条条街道都人声寂灭。
他喜欢将悲观描绘成冥冥中注定一般，
认为人们无论如何反抗、如何努力，也逃脱不了神的意志主宰。
这是一种面对不可反抗力量的无奈，
亦是一种徒劳挣扎的不甘。
Some flakes have lost their way, and grope back upward, when
Meeting those meandering down, they turn and descend again.
The palings are glued together like a wall,
And there is no waft of wind with the fleecy fall.
雪花迷失了路，转向上飞去，
遇到新的雪花，一齐向下飘去；
条条篱笆被雪花连成一片围墙，
静悄悄中大雪如鹅毛般在飞翔。
他的作品写实，语言中有一种逼真的效果，
令人觉得真实，使人信服。
同时也令人对他所描述的现实感到恐惧而心灰意冷。
这也是为何，他的作品常常遭人非议。
A sparrow enters the tree,
Whereon immediately;
A snow-lump thrice his own slight size,
Descends on him and showers his head and eyes.
一只麻雀飞上了树枝，
摇落一团团银絮；
雪块有它的三倍大，
朝着它头和眼睛洒下。
冷峻，细腻，深刻，是他的诗风；
优美，简练，自成一格，是他的语言。
他用最简练的文字描绘最真实的故事，
他用最朴素的风格表现最深刻的话题。
他因遭受批评不得已放弃小说创作，
却固执地用诗文来表现他的想法；
他悲观，因着敏感的洞察对世界充满失望，
但从未轻易放弃用热情去追逐真理的脚步。
And overturns him,
And near inturns him;
And lights on a nether twig, when its brush
Starts off a volley of other lodging lumps with a rush.
雪块冲倒了麻雀，
几乎把它埋在雪窝；
麻雀飞到低枝上栖歇，
又抖落树枝上片片玉屑。
他似乎对无生命的个体有着强烈兴趣，这令人感到不安；
他偏好无机制的意象，使人在他超乎寻常的洞察力下毛骨悚然。
但毋庸置疑，这些意象表现出了有生命体无法表现出的东西，
更客观，更静止，更悲伤，更像无声的控诉。
The steps are a blanched slope,
Up which, with feeble hope,
A black cat comes, wide-eyed and thin,
And we take him in.
台阶变成了白色斜坡，
走来一只有气无力的黑猫；
饥饿的大眼睛，骨瘦如柴，
我们把它抱了进来。
哈代对于生活是悲观而绝望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努力探索生活悲剧的成因，企图从中找出摆脱困境的途径。
受时代的影响，他常用批判的、怀疑的态度面对生活，反抗现实对人性的压抑与摧残，歌颂自然、歌颂美好，弘扬人道主义。
是以我们或许沉浸在对苔丝命运的沉重与不公的叹惋中，但绝不仅仅止于此；
我们或许震撼于哈代在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悲伤，但依旧能看到他在追寻与探索的模样。
伍尔夫说，哈代是英国小说中最伟大的悲剧大师。
徐志摩说，哈代绝非一个武断的悲观论者。
他的写实、他的所谓悲观，正是在他思想上的忠实与勇敢。
他用最朴素的技巧进行创作，
然而正是因着那技巧的朴实无华，
内容的光辉便完全彰显出来，
体现着他对人性、世情的洞察，
体现着他非同一般的心智，
体现着他对真理的不懈追求。
他说，要探寻事物表面之下隐藏着的深刻现实。
他也的确这样践行着，日复一日地探寻着世间蕴藏的真理，
又用犀利真实的语言描述下来。
即便为外界舆论影响，也从未真正放弃；
即使收效甚微，也始终相信，真理永存。
让你理想中关于我和我的一切，日复一日地遭受贬损，
并最好放弃我唯一的处所；
让阳光去照耀那些更加自鸣得意的人吧，
除非我决定影响你。
读哈代，似乎能在他宿命论的悲观绝望中找到一些可能与必然，
也似乎能在那些纪实般的文字中，看到当时社会的影子，
以及，当下这个时代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尽管他悲观地说，
不过是类似一种不足道的微光，虽然时间绵长，
看上去是衰弱无力的影响，然后一切都会终止。
然而他坚信，真理将永存。
这就够了。
（资料来源：托马斯·哈代《郊外雪景》译文：朱炯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