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

  凌晨三点,正是a市最冷的时间段。凝聚的薄雾混着微凉的雨丝传来一-阵阵寒意,苏荇裹了裹大衣眷恋的望了望身后灯火通明的别墅。屋里还是那么热闹,灯火通明。没有人会为了那负气离开的女主人失了兴致。苏木怔怔的望着,手下拉着的行李箱好像千钧之重,坠得人迈不开腿。女人就这样呆站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从屋里冲出拉住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结局早已写好,你还在挣扎着什么。说着自嘲的话语,像是这样就可以挽回最后-点颜面。

  叮叮叮,公式化的铃声唤回苏木游荡四方的思绪。“喂喂,你咋还没到,我在这都等了半小时,还坐不坐车了,大半夜的搁着忽悠人呢。“司机不耐的语气顺着电话传来,“不好意思,抱歉马上就来。”苏木唯唯诺诺的道歉,下意识的反应让她忘记自己是包夜车而且提前告知过平台可能会等很久。匆匆忙忙赶了过去,入目便是司机不耐的神情。"不是我说你啊,小姑娘家家怎么随便耍人呀,大半夜的我们好等?快给人冻死了。”苏木按了按冻僵的手臂钻进暖烘烘的汽车又一次抱歉。前座的司机看他这个态度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的遣责着苏木。 ”够了! "尖声的嘶吼堵住司机喋喋不休的话语,“神经病吧”小声的嘀咕被后座疲惫的女生选择性忽视了。暮色中车子缓缓离去,一头扎入无尽的黑暗。长时间的路程让苏木陷入思考,车内相对安静的空间让苏木紧绷的大脑开始放松,最后竟陷入梦境。“姑娘,到了。”生硬的提醒让苏木从梦境醒来,礼貌的道谢后,一个人拎着行李走向提前预定的出租屋。“师傅,刚刚攘攘那么大声不好意思啊,车费会多给您二百。”两年来先认错的“自觉"早已刻入骨髓,都是自己的错。哪怕,事实并非如此。

  刚入住的屋子总是带着几分冷清,比起原来的别墅更是小巫见大巫。但苏木却感觉这里的屋子更让自己有归宿感,毕竟是自己租的应该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把自己赶出去吧!好开心,苏木一遍遍重复着。或许谎话说多了,自己也会相信。可能是没休.息好吧,眼角有些干涩,湿乎乎的液体模糊了视野。 好好睡一觉, - -切都会好的。等明天喊.上旧友聚聚,给屋子添上几分烟火气就会好了。愚人的自欺向来是立竿见影,在小声的呢喃中苏木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胃里的灼烧感不断提醒不点外卖吧,话说自从嫁给他后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过外卖了。也不是缺钱只是因为他随口一句“外卖不干净”自己就忙着报班学习家常菜怎么做;也为他抱怨自己在外面抛头露面两人相聚时间过短而辞去工作,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家庭主妇”。苏木倚着墙壁点好了外卖,落日的余晖顺着半斜的窗户在墙角留下一-丝光亮。空旷旷的屋子给人的孤独感愈发强烈,往日里暧昧甜蜜的片段。应该还是自己不够好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吧,毕竟他那么优秀,终究是自己配不上吧。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苏木习惯性的自我谴责。晚餐是糖醋鱼,苏木以前最喜欢的一-道菜。为什么是以前呢,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他讨厌鱼腥味,自己不去碰它;他讨厌女人抛头露面,自己就辞去工作;他讨厌聒噪的声音,自己便学着收敛情绪,安静下来,可是现在他讨厌自己了,又该怎么改变。草草的结束了晚餐,苏木开始整理房间。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打扫干净的房屋也算温馨,一切好像在慢慢好转。苏木相信自己也会忘记他,开始新的生活。心口传来的刺痛却嘲笑着苏木的无能:“不,会好起来的。”突然扬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屋回响,或许可能会好转,谁知道呢。

  “小苏,尝尝这个糖醋鱼,你不是最喜欢了吗?”小苏,疼不疼呀。要不咱还是点外卖算了”小苏,我 好喜欢你呀。.小..... "”阿淮!午夜向来是失眠之人最痛恨的时刻,从梦魇中脱身的苏木也不例外。沉醉于旧日的迷梦,自欺欺人的事自己不会做。睡觉吧,明天会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与社会脱节的苏木也在慢慢适应。存款是有限的,重现找到一份工作迫在眉睫。漫漫求职路并不如想象那般容易。

  “3500."多次沉入海底的求职表投出后,苏木最终得到的回应竟是月工资3500的无休工作,怎么会,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211毕业的,工资说什么也不该低到这个程度。果断忽视后,苏木又开始求职路。眼看着不断缩水的钱包,一个摆在眼前的困 境终究压弯了少时的脊梁。3500 也不错,毕竟自己都快三十了,入职经历还那么浅薄,比起同龄人查了经验;与同学历的青年相比失了活力。拿什么竞争,自己那可笑的舔狗经验?但慢慢来,会好的。刚入职的工作繁多沉重,996的时间安排让苏木无暇多想,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划过,忙碌却自在。苏木已经很少在午夜梦见他虚假的关怀,毕竟人要活在当下嘛。所以说并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现在也很好不是吗?

  “苏木,下班大家准备吃火锅,-起不!”入职一年后的苏木早已融入这个小圈子,大家都忙忙碌碌,可也活的精彩,“不了,晚上有事,大家好好玩呀。”照例是婉言拒绝,今天下班早,倒不如回家多睡一会。早在午休时苏木就做好了打算,现在就盼着回家了。啦啦啦,心情愉悦的苏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慢悠悠的逛着。

  “小心!”未等苏木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强大的拉力拽到一旁去了,责备的话语还未吐出就被扬长而去的汽车堵住了。“开那么快干什么,赶着投胎啊!”软软的语气与口中的言词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反差一下子戳中了苏木的萌点。“谢谢小英雄喽。”虽然嘴.上说着客套话,苏木的手却不自觉揉了揉对面小姑娘的头,毛茸茸的,比想象中触感好很多耶。被面前漂亮的大姐姐一摸头,小姑娘也害羞起来,一点也看不出刚刚的肆意,羞羞答答的躲开了苏木。“姐姐再见,我晚上和男朋友有约,先走了哦。姐姐下次小心点。”说完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真像个小兔子。在心里默默感慨一番后,苏木也回去了。

  怪不得人们常说缘分天注定,本月苏木已经第三次看见小姑娘了。 犹豫再三后苏木决定下次一定找小姑娘要一下联系方式,自我宽慰后 手里的纸条有一次被松开了。濡湿的手心让纸条变得皱巴巴,字迹也 变得模糊不清。最终那张字条还是没有送出去,看吧。被伤过一次的 人往往会失去爱人的能力,居然交友也变的畏畏缩缩。可能这是惩罚 吧,也或许没有人愿意和我这样的人交朋友吧。未付诸实践的·想法 往往刚刚萌发就会被苏木抹杀,哪怕再喜欢也要克制。人心是脆的, 坠入地面就会破碎。纵使拼凑成原样也会留下裂纹。世间好物不长久, 琉璃易碎彩云散。所以与其接触倒不如让彩云悬挂于天边,让美好永 存于记忆中。白月光朱砂痣还是不接触的好。

  一次次的退缩终于磨灭了苏木和小姑娘做朋友的冲动。再回首, 日子依旧按部就班的进行,平淡乏味。唯一的进步大抵是苏木再也没 有午夜梦回被过去和他的回忆困住。好像自己真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 独立个体,真好呀!

  可是一个不敢进行新开始的人真的能完全放下过去吗?答案 显而易见“不”。因为这种人往往将过去的痛苦掩埋起来,或盖上厚 厚的尘泥,或掩与荒凉之地,或装作视而不见。毕竟人类自欺欺人的 方法很多,活在自我构造的虚假世界也算的上是另类解脱。但是这些 方法的缺点也是互通,过往之苦从未消逝。雨淋风吹除污泥,障碍在 路烦人眼。往事缠身,如蛆附骨,哪怕表皮完好内里也是腐朽难以入 眼。要想治愈,除非剜肉剔骨。往往大多数人舍不得如此,宁愿忍受, 装作岁月静好的模样。而苏木就是这样的人,一切假象只需一个引子。便会将一切打回原形,万丈大厦顷刻倒。苏木再次见到小姑娘时大抵 是这种感受吧。

    依旧是晚班之后,依旧是红灯路口。苏木惯例套着那件灰色卫 衣,长及脖颈的头发也被扎了起来。秋风携夹丝丝寒意顺着裸露的皮 肤渗入骨髓,“今年的冬季似乎提前了。”心底的疑问苏木依旧未表达 出来,缩了缩脖子径直赶回家去。而几步外小姑娘热情的招呼好像被 忽略不计了。

  “喵,喵喵~”与腿边温热触感一起传来的喵喵声唤回苏木飘 荡万里的思绪。苏木不自觉的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猫柔软的毛发。小猫 是苏木在这里工作两个月后遇到的流浪猫,性情温顺,见到生人也不 跑,反倒是乐颠颠跑去粘着。苏木一开始对这类小生物不感兴趣,活 泼的让人惧怕。如此鲜活的生命让人想起太阳,人们离不开并依靠太 阳,可对于过于炙热的日光也忍不住的畏惧。而苏木记忆中也存着那 熠熠生辉的日光,炫目夺彩,装点了她本黯淡无味的青春。所以哪怕 日光灼伤皮肤,她也舍不得离开。可逐光大抵是人的本能吧,好似飞 蛾扑火,在小猫三番五次的碰瓷下,苏木接受了它的亲近。毛绒绒或 许天生就是人类的救赎,猫咪温热的触感顺着裸漏的皮肤传入筋骨, 暖了苏木冷僵的躯干。“咪咪,我好痛。”猫咪蓬松的毛发上坠入水滴, 砸出了一个个浅浅的小窝,天气终归转凉了,再厚的衣服也抵不过这 刺骨的寒意。所幸,自己找到了新的太阳。

  “苏苏,这边这边;姐姐小心点,你不要命了!”光怪陆离的画 面如走马灯似回转,在苏木面前一帧一帧闪过。耳畔的回响愈演愈烈,将苏木从睡梦中拽出。梦?苏木怔怔的躺在床上,轻薄的睡衣早已濡湿。被梦魇缠身的苏木早已没了睡意,止不住去想下午看到的那副画面。帮过自己的小姑娘娇娇的挽着自己的前男友,那个占据自己整个青春的太阳。

  或许光与热总是相互吸引的,二者同根同源,自有联系。 而自己不过是那小小飞蛾,茫茫人海中的过客罢了。所谓属于自己的太阳,也只是暂居。就想咪咪,即使亲近我,也不愿意同我回家。人啊, 贵有自知之明。还是搞清楚自我定位吧,埋藏于心底的自卑潜滋暗长, 迷了可怜人的心神。

  如此几日,苏木一直梦见那个小姑娘和他。二人郎才女貌,好不相配。尤其是小姑娘,娇俏可爱,眉目的青葱气惹人怜爱,性子也好, 配他在好不过了。哪像自己死气沉沉,只会妒忌,阴沉丑陋。强烈的自我厌弃让苏木的失眠愈发严重。可她好像忘了,自己以前也是这般青涩灵动,只是毕业后选择当他的‘贤内助’才落的如此。毕竟理想和现实的桥梁总要有人搭建,至于成本,自然是爱的卑微一方承担了。

    混混沌沌的日子持续了小半个月,直到咪咪的去世,打破了苏木的行尸走肉。那个下午,日光和煦,小区门口围了一群人,分外热闹。苏木本想绕过,旁边大妈咋咋呼呼的交谈让她不禁萌发了不祥的预感。“嗷呦,吓死人喽。那个猫猫的血溅的到处都是,真是太可怜了,下次出门看着你家小囡囡哦!”猫猫!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苏木挤开人群 跑去,地上的血迹早已干涸,猫咪的样子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那小小的身躯孤零零的躺着,往日蓬松摇晃的尾巴僵硬的耷着。苏木最喜欢抱着小猫将脸埋在它软软的毛发里,感受它浅浅的呼吸,像未喷发的火山,活力温暖。可如今这座火山好像归于死寂了。 苏木给小猫买了一副小小的棺材,很小很小,和小猫一样。

  老人 素来不喜欢冬日,苏木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冬天是他最闲的日子, 所有工作都会被搁置,他可以整日整日陪着她。一起踏雪,一起滑冰, 一起堆雪人在漫天烟火下拥吻。一切都是温馨美好,现在却完全不一 样了。大抵是因为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来年的开春还能等到吗。

  安葬小猫后,苏木去了金店。橱窗里的戒指很好看,亮晶晶的, 戴在手上也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看。今年的雪很大,街头的松树被皑皑 白雪覆盖,新娘子的头纱也比不过这般白洁。定时短信也被安排好, 杯子里的葡萄酒也被饮尽,窗外的烟花绚烂透过玻璃窗带来光彩。来年要一切安好哦。

  大年初一,报纸的各个板块充斥着喜气洋洋的祝福。女人的意外 死亡在社会新闻板块不起眼的角落窝着,成为人们注意室内安全的教训了。

  来年春光,美不胜收。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见见了。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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