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秋风已经开始吹黄各种叶子了。只是那门前篱笆上的牵牛花,却依然在自顾自地开着。
这也难怪,牵牛花的花期很长。从炎热的6月,一直开到秋风徐徐的9月,而且秋天是花朵最繁盛的时期。
一直在小山村长大,牵牛花在眼中就是太普遍的小花了。记得在秋风吹起的时节,在田野随处可见一朵朵沾着露水开放的野花,在漫山遍野的鲜花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牵牛花。
牵牛花不挑环境,在农村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在荒僻的路边沟旁,它几乎可以不受打扰自由自在地生长开放。我最喜欢看的就是它在篱笆上的样子。
记得小时候每到入夏,茅屋小院的木篱笆就爬满五颜六色的牵牛花。牵牛花比人醒得早,人还没睁眼没张嘴,牵牛花就悄悄张开嘴巴,张成一个个玲珑剔透的小喇叭。薄薄的,颤颤的,嫩嫩的,艳艳的,真想上去吻一口,用舌尖把上面晶莹的露珠舔进嘴里。那是真正的花篱。
今年中秋小长假,回到老家。还没走进老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篱笆上开满的繁星一样的牵牛花。淡红的、天蓝的、淡紫的,像一只只彩色的小喇叭,挂在篱笆上,不时有蜜蜂在上下飞舞。
时下正是晚秋。十一月都过去了三分之一。十多天前还满树葱茏神气活现的刺槐,现已形销骨立只剩几枚叶片了,犹如举着降旗的残兵败将。就连一味疯长的野草也已乖乖缩回自己固有的领地,蔫了,黄了,枯萎了。惟独牵牛花不同。深紫的,浅蓝的,粉红的,条纹的,仍开得生机蓬勃顾盼生辉。有的“唰”一下子在荒草地绽开无数多情的笑靥,有的“忽”一下子蹿上枯枝擎起高傲的喇叭,有的在路旁沙地上绣出斑斓的图案。
后来,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山坡中间由石块和青砖砌成的半堵残墙上面。墙上的爬山虎没了叶片,只剩几条细蔓紧紧攀附不动,如老人手背上的几根细筋。墙根的芒草也已无精打彩。却见四五朵红蓝两色的牵牛花在残墙上开得正艳,薄薄的花朵在清冷的秋阳下抖出妩媚的光彩。
枯黄与娇艳,残缺与圆满,寂灭与生机,刚与柔,厚与薄,重与轻——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美妙更和谐的对比与反差吗?我一时忘了移步,默默凝视良久。谁都知道牵牛花是生命力脆弱的花。盛夏时节,太阳出来两三个小时一支支小喇叭就合拢起来。而就整个植株来说,生命力却又那么顽强。正如故乡的母亲说的:“这花可能开了,能开到老秋”(老秋是土话,晚秋)——开不到中午的牵牛花却能开到晚秋。
牵牛花是真正的强者。它不需要肥沃的土壤,它不需要昂贵的温室,它不需要人们浇灌。春天一到,它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在你眼前爬着毫不起眼的小藤,不知不觉间,就仰起了一个个骄傲的小喇叭。它真正经得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