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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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节

        桂花几次想上前和慧诚说几句话,但都没找到合适机会,一则人多口杂,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另则慧诚每次做完事就匆匆离去,也没多停留片刻。

        这次回家其实只有一个目的,一定要见见慧诚。

        桂花也想追出去,但他身边总跟着一个博远,根本就不能沾边。这种事情只能私下和慧诚说道说道,旁人是不能有的。自从慧诚出家当和尚,她就再没去过庙里,原先她也很少去求佛拜菩萨,认为都是货人(骗人)的东西,世上如真有神灵存在,就不会有那么多穷人了。

        即使慧诚出去那几年,她也没踏过庙门一步,她心里有愧,不愿意面对庙里师父那张阴沉的脸。想当初,慧诚还是侯峰的时候,师父就对她说过:做人不能太任性,还是要讲积德行善的。

        那时候她哪顾得上这些,指着师父鼻子骂道:你别跟我装什么菩萨心肠,你有这个善心你收留他就是。

        想到这些,桂花心里就骂自己愚蠢,当年把事情做绝了,现在有什么想法,也张不开这张嘴。

        可几个女儿都说了,就算拉下这张老脸,你也得把话说到,不然就真吃哑巴亏了。

        说来说去还是打那套老房的主意。

        当初慧诚决意要出家,村里人阻拦不住,只能随他折腾,原以为他日后厌倦了庙里枯燥的生活,定会回来。几个管事的人商议,侯峰父母生前做的房子还是要留给侯峰的。

        桂花当着大伙的面,拍着巴掌叫到:“好说不好听,我收养侯峰好像是贪他这个房子似的,这房子自从做起来就没出什么好事,就算给我也不稀罕,我才不想沾这房子的晦气”。

        说出去的话,吐出的沫,全村人都记得桂花在祠堂拍着巴掌说的这些话,现在想收回来只怕不能么容易,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恐怕是要看她笑话的。

        桂花这些年可真没想过这房子的,自己三个闺女,将来都是要嫁出去的,自己一个人要那多屋子干什么?自从叔子出事,弟媳跟人跑后,房子就一直空着,多年不曾住人,门锁也不知生锈成啥样,要那房子打鬼啊!

        前些日子她听皮绊(情人)叶东风说,侯家塘湾马上要拆迁了,听说规划已通过,山里要打隧道,侯家塘湾要建设成一个国家级湿地公园。

        叶东风的女婿是市规划局的,他的消息应该真实可靠。她把这话原原本本跟三个姑娘一说,三个女儿还没开口,三个女婿倒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说赶紧想法子回农村种房子啊,房子一拆迁马上就能变成红红的票子。

        大女婿是个好吃懒做的主,自从下岗后,从没干过正儿八经工作,日子过得急巴巴的,他也不着急,天天提着茶杯蹲在麻将室里混日子。大女儿宝凤只能打着零工苦苦支撑着这个家,桂花时不时偷偷塞些钱给宝凤救急。二女婿是开出租车的,猴精猴精,二女儿来凤又是个拿不住人的迎春,空有一副皮囊,家里大事小事女婿说了算,把来凤拿捏得死死的,逢年过节在桂花面前那个出手,桂花都不好意思向别人说,男人抠成这样也只有他了。三女婿家境殷实,女婿也算是个明白人,可亲家母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从心底就瞧不起桂花是个农村寡妇,对桂花在外找男人更是嗤之以鼻。

        本来当初就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好在王八看绿豆,女婿看中了细凤,坚决要娶,她才不情愿作出让步。自从细凤嫁过去后,桂花很少上她家门,就怕影响女儿幸福。

        桂花心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当初从农村到县城,为了活得体面些,她什么苦没吃过,在酒店帮人洗过碗,去家政当过保姆,做过清洁,扫过马路,想要占自己便宜的男人一个接着一个。

        桂花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寡妇还害怕别人嚼舌头?只要不吃钱亏,她都能隐忍。

        后来在公园跳舞时遇到了叶东风,一个退了休的老头子,老伴得乳腺癌死了好几年,两人黏黏糊糊一段日子后,终于搞到了一块。桂花不嫌他年纪大,关键是叶东风有稳定的饭票,日子不愁吃穿。老头子喜欢桂花的实在,没有城里女子的矫情,四十多岁还风韵犹存。

        一个要补锅,一个找锅补,原本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可叶东风唯一的女儿死活不同意。她铁了心断定桂花就是图父亲的钱,不然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女人是万万不可能找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想到这些她就来气,她和丈夫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父亲要是找个这样的女子回家,那不是往他们夫妇脸上抹黑吗?再说这个女子进了家门,以后怎么相处,是喊阿姨还是大姐?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她发出狠话,要想进门除非她死。叶东风也不是个可以被女儿拿捏的人,他一不做二不休,和女儿吵了几次后,撕破脸皮搬回自己的老房子,和桂花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户口本在叶东风女儿手上,结婚证是不可能去领的,桂花也不想这层事,她每天牵着叶东风去公园跳舞,上午跳,下午跳,叶东风也活得愈发滋润。

      叶东风女儿见桂花把父亲照顾得这么好,态度慢慢有所缓和,有时也买点东西过来瞧瞧父亲,虽然也不和桂花说什么话,但桂花心里依然兴奋不已,总认为自己还是有些盼头,老头多活一天,她就多一份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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