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猫咪艺伎(其实就是猫咖啦)的故事。
烛光在铜镜中闪烁着。
我拿起那支我觊觎已久的簪子。
那是一支猫咪打盹的簪子,设计新奇,百里挑一。它一直都是猫咖里的传世宝物。
那是头牌专用的簪子。
但是我觉得,那上面的猫咪,慵懒的打着盹,被一堆小鱼干包围着,那就是我。
簪子的反光在镜子里闪烁着。
我的眼睛也在镜子里闪烁着。
我慢慢的举起簪子,举到了我头上。
“啪嚓。”
摄像头的声音。
爪爪放下了手机,嘴角上咧。
他身旁,冰肌雪容的踏雪巍然耸立着。
“他是谁?”踏雪全身一袭白色的和服,一身雪白的毛发,只有头上和身上微微透着几缕青灰色,犹如松间薄雾,又好似千山暮雪。
她媚眼低垂,但不动声色的外表之下掩饰不住不满。
“nobody。”旁边的爪爪说。她一席黑色的和服,抱着双臂,眼边一颗泪痣,侧头打量着我,“老大前天从小巷里面捡回来的。”
“他,不是侍女吧?”踏雪慢慢的说。修长的睫毛眨了一下,夜明珠一般的黄色眼珠转过来看我一眼。
“他是刷杯子的。”
一阵袍袖翻动,一桌子的钗环脂粉,香水口红都被扫到了地下。
我慌忙从椅子上窜下来,躲到了窗帘后面,蜷缩住尾巴。
踏雪坐在梳妆镜前,胸脯微微起伏,胡子颤动。
“被弄脏了呢。”爪爪弯下腰,捡起那支猫咪簪子。他怜惜的把簪子举到蜡烛前,仔细端详。
踏雪犀利的目光立刻从旁迎来。
爪爪被那目光迎住了。她举起簪子。
“啊,让我来帮你擦一擦。”爪爪用黑色丝绸和服的袖子小心的擦拭了那只簪子。然后,他跪下身,把簪子比在踏雪的头上。
“你看,这才叫实至名归。”镜子中,爪爪的脸在烛光中摇曳。他小心翼翼的把簪子插在踏雪的鬓边。
踏雪峨眉微舒。
“他是新来的,你不要与他计较了。”在他们旁边,一身粉衣,一头云鬓扑着白粉,系着蕾丝的毛毛,礼貌的陪笑道。
“他是一个刷杯子的。”踏雪心疼的抚摸着鬓角的那只簪子,说道。
“我已经解决了。”爪爪放下了手机,对我扬起头。“你先退下吧。”
可是我呆若木鸡,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快去呀,你还愣着什么?!”毛毛急切的小声敦促我。
我如梦初醒,什么都顾不得,爬起身一溜烟的蹿出了屋子。
“哟,鼻涕痣,飞黄腾达了呀?”扫地的大叔靠着扫把,讪笑道。
我侧身挤过拥挤的长廊。一路上做事的人们看到我,都停下来嬉笑不已。
“配上那只簪子,你真的是更丑了!”
一群侍女低着头,看着手机从我旁边经过。经过我的时候,她们都抬起头,然后拿衣袖掩着嘴窸窸窣窣的偷笑。
爪爪把我试戴簪子的照片发给了整个猫咖。
我抱着头,走过了整个猫咖的后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后厨的大木桶。
我跪倒在木桶前。
摇晃的水波中,映出了我自己的脸。
中分头,橘白相间,蓝色的眼睛。
然后,难以忽略的,是在我嘴边那颗像鼻涕一样粘在脸上的痣。、
鼻涕痣。
我叹了一口气,气息吹乱了水波中我的脸。
突然,一叠杯子被哗啦一声扔到了木桶里。
“喂,打杂的!别发呆了,快把这些杯子刷完!”一个女仆叉着腰,气势汹汹的说,“前台都的杯子不够用了!”
“我不听你调遣。”我头也不抬,低头看着那堆杯子。
“你!你!”女仆气急败坏,“你不过是一个打杂的!别耽误我工作了!快!”
“你我都是一样的。”我抬起头。“都是打杂的。”
女佣气得满脸通红。
“没让你在外面饿死就已经不错了!”她两手攥着围裙。“你居然敢这种态度!”
“叮----”
女仆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起手机,翻看了片刻,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诶呦,怪不得这么猖狂。”她笑得前仰后合,忍俊不禁,“原来新来的鼻涕痣野心不小啊!”她哈哈大笑。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和你生气的了,一看到你的这副丑样子,心情都变好了!”
她走过来,低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放到我的嘴上。
“呦,难道,你也想当头牌吗?丑八怪?!”
她猛地弹了一下我的痣。
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女仆按在水盆里,她身下的杯子被压碎了。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瞪口呆。
“吵什么?!”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个硕大的毛茸茸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我面前。他一身漆黑的毛发,只有脸上吐着一层厚厚的白粉,烈焰红唇,蓝色眼影,嘴边一颗媒婆痣,被气得微微颤动。
女仆发出了哀嚎:
“老大,救我!他把我按进来的!”
“赶紧给我起来!”老大一手拿着烟管,皱着眉头。
女仆推开我,忽的一声跳起来,退到一边。
老大走了过来,在盆边蹲下。她看了看一盆子的杯子碎片,两条黑眉皱了起来,红唇扭曲了,那颗痣颤的更厉害了。
我茫然的跪在原地。
“你这三天不用吃饭了。”老大盯着我,慢慢的移动着嘴唇,“给我出去,去铲猫砂去。”
老大肥硕额身子扭着离去了。周围的人纷纷为他让开道路。
全店的人都看着我,低声窃窃私语。
我跪在后院里,用力的铲着。
最后一袋了。我鼻子上夹着夹子,趴在猫盆前面,腰背酸痛。
一个小时过去了。
终于铲完了。我扎住袋子,取下鼻子上的夹子,站起身来,扶住咯吱作响的腰。
小小的后院里树影婆娑,衬托出中间的一片开阔的夜空。一轮弯月在黑云中游移,显得分外孤独。
我抹了抹鼻子,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那颗痣。
月亮藏进了乌云的后面。
我弯下腰,拎起那一大袋猫砂。
“哗啦----”
袋子漏了。一整袋猫砂散落了一地。
我沮丧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真倒霉呀。”黑暗中,一张白脸若隐若现。我抬起头。只见爪爪抱着胳膊,一席白色的和服站在我面前。我隐约看见一根尖利的爪子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警告你,不要想什么不规矩的事情。”爪爪厉声说道,吹了一下爪子,“只管当个笑料就好了。”
他衣袍一摆,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阁楼上映照过来的浮光掠影打在孤独的后院里。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声音,隐约可闻。
我听到这声音,不禁从一堆猫砂前抬起头,遥望着猫咖二楼的窗户。
一只艺伎猫正举着酒杯,和一位客人有说有笑着。灯红酒绿映在我抬起的脸上。
我看出了神。
一股刺鼻的气味突然钻进鼻子。那对猫砂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我重新低头,用夹子夹住鼻子,继续铲那好像永远也铲不完的猫砂。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