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作家果戈里曾经创作过一部著名的讽刺喜剧《钦差大臣》。
剧本讲述了一位纨绔子弟途径某地,意外被误认为“钦差大臣”,在当地官僚中引起恐慌,闹出许多笑话的讽刺故事。
作家巧妙地运用了"身份错位"的戏剧性人物设置,投射出了当时俄国社会官僚体系的黑暗与腐败。
《钦差大臣》虽然是一幕看似荒谬滑稽的虚构喜剧,但其背后所讽刺的人性堕落与官场腐败现象却仍然会让任何年代的读者感同身受。
无独有偶,在二战末期的德国后方,就曾真实上演过这样一幕荒诞的官场现形记。
一个年仅19岁的年轻逃兵威利·赫罗德,无意间捡到了一套上尉的军官服,摇身一变成为了盖世太保手底下的“钦差大臣”。
在绝对的权威加持下,曾经仓皇逃命的少年,竟然堕落成为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影片没有一个血腥镜头,但却比所有恐怖片更惊悚!
冒牌上尉
Der Hauptmann
豆瓣8.4,好于82%的战争片。
电影没有战争片标配的惨烈战争场面,也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全片采用黑白色调拍摄,画面带有一种浓烈的肃杀之气。
故事开始于1945年4月11日,二战结束前两周的德国。
此时的纳粹德国在盟军的反击下节节败退,军队溃败的消息不断从前线传来。
虽然纳粹党徒们依然在粉饰太平,但谁都知道此时的德军已是强弩之末,士气溃散之下,不断发生有士兵临阵脱逃、抢劫盗窃的现象发生。
主人公赫罗德,正是一名刚刚从前线逃出来的逃兵。
电影一开场就是赫罗德被德国宪兵追捕的画面,在当时的战事环境下,临阵脱逃的士兵将会被宪兵逮捕,处以极刑。
为了逃亡,赫罗德慌不择路,连鞋子都跑丢了。
没想到,居然就凭着胆大心细得作风真得让他逃出了宪兵队的搜捕。
然而侥幸逃过一劫的赫罗德的日子却不太好过。
战事不利,前线后方一片萧条,加上又是冬天,让赫罗德陷入了饥寒交迫的困境当中。
他本来打算趁着天黑,却附近的农庄偷点鸡蛋,可没想到却惊动了农夫,差点被当场打死。
正当赫罗德走投无路之际,却意外在路上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军用吉普车。搜刮过后,赫罗德得到了逃亡中最需要的两样物品:食物和衣服。
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然后又换好了一身崭新的行头。
赫罗德这时才发现——
这是一身德国空军上尉军衔的制服,而且从制服上的勋章来看,原主人地位很高。
正当赫罗德看着镜子中一身制服帅气逼人的自己展开意淫的时候,却没留神远处正跑过来一个列兵。
赫罗德顿时心里有点发慌,可没想到,对方似乎比他更慌。
列兵告诉赫罗德说,自己跟部队走散了,请求长官收编自己。
不用说,这位列兵和赫罗德一样也是一位逃兵。赫罗德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却没有拆穿这个谎言。
这时的赫罗德内心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与其当四处逃窜人人喊打的逃兵,不如干脆李代桃僵假扮手握大权的高级军官。
于是,逃兵赫罗德就此摇身一变,成为谁见了都得巴结仰望的赫罗德上尉。
他意识到——
这身制服就是自己权力的来源,所以他必须把这出戏给唱下去。
起初,赫罗德也只是想靠着这身制服出去骗吃骗喝而已,这时候的他还没有太大野心。
毕竟德国都快战败了,谁还会去关心一个冒牌货呢?
他大摇大摆地来到一家酒馆,谎称自己接受盖世太保任命来调查逃兵罪行的军官,并以此换取了当地人的一顿好酒好肉。
为了装得像一些,他必须保持一种高傲的姿态。就算饿得要死,也要在人前假装细嚼慢咽。
可权力给赫罗德带来的不仅是物质上的改善,还有——
被迫携带在身上的生杀大权。
村里有人抓到了一名偷窃的逃兵,赫罗德作为这里的最高长官,他二话不说,走上前就开枪毙了他。
赫罗德才19岁,当兵不算久,甚至没打过多少仗,更谈不上是个杀人如麻的战争机器。
可他深知自己要树立巩固自己作为统治者的权威,他必须开这一枪,不然他那一身制服的的公正性和权威性就将受到质疑。
凭借着良好的心理素质,赫罗德又一次化解了身份危机,同时也让他意识到——
这身制服的权力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从此以后,赫罗德的演绎生涯演越顺。
他带着自己的“手下”,一路收编从前线溃散的散兵游勇,甚至建立起一支专属自己的「赫罗德特遣队」。
遇到宪兵来审查,他更是张嘴就忽悠,声称自己是向元首负责,属于最高机密。
没想到,一来二去,赫罗德靠着嘴炮居然骗过了宪兵队的审查,还被对方邀请进了关押战时逃兵的逃兵营。
由于德军节节败退,被宪兵队逮捕关押的逃兵战犯也越来越多,负责看守的狱方和德军司法部对于如何处理逃兵的态度也相互僵持不下。
结果赫罗德上尉的到来,恰好迎合了宪兵队和负责看守监狱的德军冲锋队的心理,他们希望这位直接向元首回报的高级长官能够下令处决这些逃兵。
赫罗德没想到自己的这牛皮吹得越来越大,导致上百条人命就这样被交在自己的手里。
这些逃兵中,有的征战沙场多年早垂垂老矣,有的被征兵不久看起来才不过十六七岁。
然而接下来的剧情让观众彻底见识到了被权力所腐蚀的人性之恶的残忍与冷酷。
对待和自己同样命运的逃兵,赫罗德没有任何犹豫——
他用高射炮直接虐杀囚犯,用手枪射击活人靶子,甚至让战俘们自相残杀换取求生机会。
赫罗德在营地的八天时间里,谋杀了超过100名同胞。因为营地名叫埃姆斯兰德,赫罗德因此被叫做——
埃姆斯兰德的刽子手。
此时的赫罗德,早已不在乎人命,变身成为一个残忍无道、嗜血为乐的杀人魔鬼。
他只想保护自己的谎言不被揭穿,让自己继续穿着这套制服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
在犯下种种罪行之后,赫罗德终于被捕,本应该以死刑处置,但荒谬的是——
在场的纳粹高级警官却力保这位冒牌上尉。
理由是赫罗德拥有惊人的战斗领导能力,可以到前线作战来赎罪。
然而像赫罗德这样的人根本不会为人所用,他还是在服刑期间逃了出来。
电影的最后一幕尤为惊悚,逃亡的赫罗德站在堆满白骨的树林里若有所思,最终消失于黑暗之中。
电影的故事并不复杂,完全围绕着赫罗德这位冒牌上尉的忽悠之旅和心理转变的过程展开。
尽管影片没有出现太多暴力血腥的场面,但黑白灰暗的色调加上影片自始至终用一种冷峻的风格去刻画着战争对于人性的摧残和戕害,看完之后让人不寒而栗。
电影中几乎没有一个正面角色,但每一个角色的形象又都是那么的真实而又讽刺,以至于影片更像是一部恐怖片。
赫罗德最初并非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但当一个人获得了极大的权力,而又没有了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之后,就会暴露出人性的丑陋。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试穿军装,却被一路推搡裹挟着扮演起上尉军官角色,直至成为滥杀无辜的“埃姆斯兰德”魔头刽子手。
荒谬的地方在于赫罗德的伪装并非天衣无缝,但所有人或是因为自己的利益,或是畏惧与权力,没有一个人敢于去质疑,才助长了这位“冒牌上尉”的恶行愈演愈烈。
值得一提的是,导演还特意在影片的片尾字幕画面中设计了一个彩蛋,堪称神来之笔。
画面中,赫罗德等纳粹党徒穿越时空,来到现代时空的的德国街头。
他们依然穿着纳粹的军服,大摇大摆的在街头调戏妇女、侵犯人身权利、抢劫,实施着七十多年前一模一样的暴行。
可讽刺的是,没有人敢反抗,也没有人逃跑。自诩为文明的现代人在这些战争中的屠杀机器的强权与淫威之下,只懂得温顺的配合。
赫罗德死了,像赫罗德这样的灵魂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么?
答案是没有。这样的故事以正常眼光来看实在不可思议,可是一旦投之以极端暴力的战争环境,这样的恶魔注定还会复活。
人们常说,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
如果条件充足,一个圣人也可以瞬间转为恶魔。所以最好的办法——
就是永远不要给人性堕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