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真没想到她也能把游戏玩的这么游刃有余。你要是见过那个时候的她,就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了——素面朝天蓝色长裙马尾辫。
你要是说她很快会与一个普通人喜结连理过上平淡的婚姻生活,我对此一定深信不疑。你要是说她也能把edu这款游戏玩的比我好,我一百个不信。
事实证明,第二个她在此时更胜一筹。我说在此时的意思是在后来的五年里,我才认识了前一个她。
很快,我们就结婚了——离第一次见面才三个月而已。这个小姑娘以家庭催促为由向我发出了难以拒绝的邀请,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这里的勉为其难其实是我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其实我很爱她,爱她在游戏屏幕前那双发光的眼睛。
结婚后,我们买了一架大型的游戏机放在客厅,我和妻子都非常开心。
每天六点下班后一起吃过晚餐,我和妻子就会在客厅那张大地毯上席地而坐一起打游戏到十二点,然后在永不厌倦的兴奋退却后相拥而眠。
那时候我想,这么幸福的生活,我一定不让它溜走。
幸福并没有那么容易维持,因为持续的熬夜打游戏,我在工作中因态度懒怠而在公司的新一轮裁员名单中占有一席。
而妻子却因突如其来的机会跳级升职——我实在搞不懂,明明我们在一起打游戏为什么她能第二天仍然精力充沛。
更糟糕的是,妻子怀孕了,edu倒闭了。
edu倒闭后,很快另一款游戏又风靡了市场,更重要的是,我们家的游戏机竟然适配!
这简直冲淡了所有我失业的不悦,反而让我觉得能有更多时间在家体验这款新游戏。
唯一的缺憾是妻子升职后每天下班后回家都很累,便不愿陪我玩游戏了。
我只有一个人玩游戏到深夜,甚至有时候忘了时间跟早起上班的妻子在同一个地点相遇。
每天遨游在游戏的世界里让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甚至于有一天妻子回家后礼貌的询问我要不要一起来一局。“好啊”我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
妻子因为太久没有练手,被我大败,我大肆的嘲笑她,妻子微笑的就回房间休息了。我不知道这时候的妻子已经在慢慢变成“前一个她”了。
我也没有注意到,妻子还有两个月就要到预产期了,身材已经变得十分臃肿,吃饭时跟我唠叨的工作上的烦心事我也都没有注意。
一心在游戏的世界里,对我而言似乎是更大的幸福。
孩子降生后,除了家中多了令人烦躁的啼哭声外,对我没有别的什么影响,我仍然每天坐在游戏机前体会游戏的快乐。
但后来的我才知道这时候我的幸福生活已经在悄悄瓦解了。
我渐渐感觉到妻子的变化——她再也没有向我提出类似于“一起来一局”的邀请,同时,因为我不规律的作息时时打扰到了妻子与女儿的休息,我搬到了书房睡,但我还在客厅打游戏。
宝宝似乎是也有我和妻子对于游戏的兴趣与天赋,当妻子忙于家务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坐在我旁边呆呆的望着光怪陆离的游戏屏幕和他全神贯注的爸爸。
但妻子似乎并不喜欢宝宝的这种“兴趣”——她希望我把游戏机搬到书房里玩。
在哪里玩对于我都是一样的,我答应妻子第二天就搬。第二天我早早的就起床了——因为昨晚游戏里的任务还没有做完,我想早点搬完在书房里快点继续。
妻子本来跟我一起搬,但突然因为公司上的急事出门了,并把孩子托付给了我,我看到摇篮里熟睡的孩子就答应了妻子并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妻子叫我等她回来再一起搬,这时候游戏里的队友已经在社交平台上催了我多次了,我的心情逐渐烦躁,并对游戏机实行了独自暴力搬运。
我的天,这时候孩子又醒了,踉踉跄跄的向我走来,她现在并不能听懂大人讲话,我向她大声说了多次走开依然碍手碍脚的站在我旁边,这让我的心情更加烦躁。
社交平台上的催促提醒一声声迷乱我的大脑,我已经将近十个小时没有进入游戏了,熟悉的游戏画面似乎就在我眼前跳来跳去。
然而我没有注意到孩子这时候已经爬到了游戏机前面,突然的松开了拖着游戏机的手。
孩子一声尖叫式的哭喊把我拉回现实,我发疯般地把这个大家伙从我孩子身上移开,但是仍然艰难,几乎过了快半个钟头,我才把孩子从游戏机下解救出来。
孩子的右手神经坏死,截肢了。
我没有注意到,妻子早就不是那个跟我一起打游戏的小姑娘了。她现在是公司的部门主管,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我们上一次说话是一周前她叫我为女儿冲奶粉我以游戏走不开拒绝了。
我也没有注意到,孩子出生了将近一年,我从来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妻子没有怪我,她是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沉默寡言的?她把离婚协议书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是不敢辩解的就签下了我的名字。
在游戏机还横在客厅与书房那条最长的过道上的时候,我不敢去看望孩子,快速的清理了我的东西,逃离了那个家。
我失业已经4年了,积蓄早已花的差不多,平时都是妻子在维持家庭开支,离开家后,我用尽积蓄租了一间狭窄的屋子,然后买了一款新型的小款游戏机。
如我所料,只有游戏能让我忘记一切。这下没有妻子提醒我吃饭睡觉,我在暗淡的出租屋里打游戏打到忘记了时间。只有在家里的食物都吃完了以后我才会短暂的出门——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上够一个月的吃食。
这样我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过了将近一年,我便厌倦了,我开始想念那个午后半夜啼哭的小女孩,想念那个会提醒我吃饭睡觉的妻子。
在一次买完吃食后,我似乎不想那么急着回到游戏世界,我在周边的步行街慢慢的散步,这时候旁边的幼儿园正好下课了,我看到那些嬉笑打闹的小孩子。
想到我的女儿这时也4岁了,别的小朋友问她爸爸在哪儿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样想着竟然慢慢的走到了之前的家楼下,家里竟然亮着灯,我犹豫的走上楼,小心翼翼的敲开了那扇熟悉的门,一位可爱的小女孩打开了门,用左手。
“叔叔你是来找妈妈的吗?”
小孩子小时候的记忆短促,更何况她三岁前的童年我也几乎是没有参与,我怎么能怪她忘了我呢“是啊”
“妈妈去楼下扔垃圾了,你先进来等等吧”
她已经长的这么可爱了,这么懂事了。
我看到她到厨房取了一根筷子,垫着小板凳又在厨房洗好了一只苹果。出来后又熟练的把筷子插进苹果里,熟悉的用左手削起苹果来。“我给叔叔削苹果”
那根筷子也插进了我的心里,她知不知道她现在没有右手就是眼前的叔叔的错,她知不知道与母亲的艰难生活就是我的错。
我质问自己:一个四岁的孩子有什么理由这么独立懂事。
想到这里,泪水早已经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不想见到妻子,更不想让女儿看到这个奇怪叔叔的眼泪,只想赶紧离开。
我想回家后要扔了那架破游戏机,要找工作好好努力再回来找女儿。
然而,千般想法在看到走进门的妻子全部瓦解了。
“我不再玩游戏了…”我想,如果我是她,肯定不信。
而这个傻子竟然又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我,她抱起我大声的哭起来,越哭越大声。在这哭声中,我反复在我的记忆里灼烧这几年在游戏里迷失的自己。
我没有再回到那间出租屋,听说房东把那架游戏机卖掉了,我觉得无所谓。我以为妻子扔掉了那个大家伙,却在书房里发现了那个落满灰的躯壳。
我回到家的第二天,天气出奇的好,我喊上妻子,一起把那架游戏机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原来,两个人搬的话,就很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