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破解莫奈之美
莫奈,光的追随者。用颜色锁住阳光的诗人。
他一生在绘画里寻找光,光成为他领悟生命的符咒
他走进光,看到“干草堆”,看到“日出”,看到“睡莲”
看到生,也看到死亡,给世界留下最美印象。
莫奈,Claude Monet
莫奈的美学是光的信仰,也是生命的信仰。
光被分解了,光的分子独立飞舞着,光原来不是一个固定的概念。光是千万亿万种不同的个体,它们偶然相遇,依存在一起,被称为“黎明”“晨曦”“春光”“夏日”“黄昏”“余晖”“月光”“秋光”“雪光”“水光”“波光”,甚至用在人身上的“眸光”,都是瞬间消逝,把握不住,却深刻得难以忘怀的记忆。
美其实是记忆的坚持与永续,记忆不可抹杀,记忆能一点一滴累积就是美。
莫奈,1840年11月14日生于巴黎
19世纪40年代,法国工商业发达,近代的工业革命使得大都会很快形成,农村人口向都市集中,工业革命要求的速度效率很快反映在大都会中,巴黎刚刚出现的火车向各乡镇延伸。
同时活跃于巴黎的画家是库尔贝,是杜米埃,前者画《采石工人》突显工业革命初期劳工受压迫被剥削的处境,对暴发户似的大都会巴黎愤怒抨击。库尔贝不只以绘画社会不同阶级,他甚至亲自上街头,参与对政府的抗争,曾经领导群众上街抗议。杜米埃最负盛名的伤口是他的政治讽刺漫画。这两位活跃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巴黎艺术家,都明显反映出法国工业革命以后城乡阶级距离拉大,在美术上产生的影响。事实上,不只是美术运动,文学方面也有如同左拉这样的小说家,不只创作了《小酒店》《娜娜》这一类富于社会犀利观察的小说,同时上法院为冤屈者写状纸,直接把自己的文化主张诉诸实际行动。
这是莫奈出生的童年时代法国文艺现象,被广义地归纳为“写实主义”。“写实主义”很明显是用艺术表示对“现实”“真实”的关心。
另一位生要的人物是巴比松画派的米勒,代表作有歌颂农民生存的《拾穗者》和歌颂信仰的《晚祷》。
莫奈的漫画,1855年到1858年,15岁到18岁阶段
莫奈1851年进入诺曼底哈佛港的艺术中学,那个时候他11岁,老师是欧查,法国19世纪初新古典派著名画家大卫的学生。大卫在法国大革命1789年之后为拿破仑服务,成为宫廷御用画家。大卫遵守希腊罗马古典规则,遵循透视法、解剖学,建立了欧洲影响深远的学院派画风,他的学生欧查也完全沿着老师的美学规则。
因此莫奈最初的绘画教育其实受到的是新古典主义的影响。但是在一个资讯越来越发达快速的时代,莫奈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只局限在学校内的教育。莫奈在中学时代以做一名漫画家为志向,笔触夸大变形,不尊重人体古典解剖学比例,用炭笔快速勾勒人物特征,这些表现显然不会来自学校老师欧查,而是来自学校外当时流行的书画报刊上的政治讽刺漫画。
莫奈与布丹
18岁,青年莫奈和诺曼底当地一位海景画家布丹认识,布丹带莫奈走向户外,走向海洋,观察天空中云的变化。
19世纪欧洲主流的绘画还是人物画,画家也都在画室创作。
1862年到巴黎
认识马奈,马奈在1863年创作了《奥林匹亚》,在当时引起了非常大争议,大到惊动了拿破仑三世到现场观看。“时代性”是这幅画的争议的本质。不是维纳斯,这就是当代的裸女。
这件事后,年轻的画家兴奋在围绕在马奈身边,对抗霸道保守的国家美术机构,对抗数百年一成不变的僵硬的美学学院传统。他们包括印象派以后最主要的成员雷诺阿、巴齐耶、西斯莱、塞尚、德加、毕沙罗,当然还包括刚到巴黎的莫奈。
1874年“落选展”, 《日出印象》
创作于1872年的《日出印象》,1874年参加政府比赛,落选后又在“落选展”展出,被众人当话柄嘲笑,然后保守派的媒体评论家勒罗伊撰文讽刺,侮辱称一个年轻画家不认真学习古典技巧,只会胡乱涂抹印象。莫奈的画作名称被拿来做嘲讽侮辱的标题,刊登在报纸上。一个被敌人用来攻击的词语,在年轻一代里互传,并公开宣称与官方沙龙美展的决裂,他们说:“我们就是要走向户外、走向光、走向现代、我们就是——印象派”
卡蜜儿走后的莫奈,他的平和、静谧、温尔,他画中有一种长久的耐心,观察与等待,不疾不徐,使其渐渐企及一种仁心仁境。更准确说,他的画几乎去除了一切虚妄的东西,只留下纯然的美。如他笔下的睡莲和柳树,无妄地、纯然地存在着。那种状态,那种生命姿态,就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