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大胆

1.

文嘉到达小镇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六点半，她在火车站蹲了一晚上，也没等到陈烁屿。不敢独自打车去民宿的她，缩在售票大厅的椅子上提心吊胆地打瞌睡。直到天蒙蒙亮，她拼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从车站开出的第一班公交车。

民宿的房间是早就订好的，本来昨晚就应该入住的，却因为陈烁屿的失约迟了一晚。她小心翼翼地敲门，开门的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子，应该是老板。“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我预定的是10月10号的房间。”她满脸歉意。

“文小姐您好，是路上耽误了吗？”老板倒是很热情，连忙帮她把行李提了进来，“没吃早餐吧？我煮了点粥，您等我一下。”

“不用了 ……”文嘉的话还没说完，老板就急急走开。

是一碗香糯可口的莲子粥，老板还细心地将糖放在一旁，怕她觉得甜度不够。“谢谢您。”文嘉心头一暖，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抬头的瞬间又将它生生憋回去了，毕竟她一向不喜欢在人前展示她的懦弱。

入住的房间很干净也很温馨，不枉费她花费了那么长时间挑选。窝在床上，明明哈欠连连，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婚前旅行你觉得去哪好？”还记得陈烁屿搂着她亲昵问她的样子，可明明这是他先提出来的旅行，怎么却剩了她一个人。

“喂，他只是说迟点来，又不是说不来了。文嘉，你能不能别再胡思乱想啦。”她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安慰道。

终是困意战胜了意识，她睡得有些不安稳，却也一觉睡到了下午。稍稍梳妆打扮了一下，向老板借了一辆电动车，便出了门。目的地还是火车站，陈烁屿说今晚十点能到，她要去等他。

2.

文嘉厌倦等待，因为等待的时间越久，剩下的希望也就越渺茫。可她又不得不一直等下去，陈烁屿说喜欢懂事的姑娘，她不敢催，更不敢时时刻刻粘着他。她怕自己太过浮夸，会惹得他心生厌恶。

陈烁屿依然没有来，对话框里只有他发来解释的一句话，他说，再等等我。

没有具体的到达时间，更没有定义这个等的期限。文嘉有些心灰意冷了，她茫然地骑着电动车回民宿，路上遇到的成双结对的情侣有些刺眼，她突然很想喝酒。

在便利店买了几罐冰啤酒，把车锁在民宿门前，就蹲在门口独自喝起了闷酒。许是空腹的原因，喝了没多少她就觉得晕乎乎的。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要给陈烁屿打电话，第一次拨过去的时候没有人接，她不死心，接着打，直到有人懒洋洋地接起。

“喂？”电话里传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总是这样，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明天到底能不能来，如果明天还不来的话，你也不用再来了！”她觉得头很晕，却还是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

“我生病了，实在没办法。”似乎是从未见到文嘉坏脾气的时候，陈烁屿第一次放软了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哄她。

“那你病死好了！”这些年的委屈和此刻的愤怒，让她忍不住终于爆发，手机被她狠狠地砸在地上，她看到屏幕亮了一下，上面她和陈烁屿的合照刺痛了她，然后就是悄无声息的黑暗。

她瘫坐在台阶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3.

她喜欢陈烁屿是从大一就开始的，但是恋爱这种事情，总有一方处于弱势。陈烁屿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她不过就是喜欢他的人当中很平常的一个。在暗恋的过程中，有很多人打了退堂鼓，唯有她和另外一个姑娘表明了心迹。

二选一是最容易同时也是最艰难的问题，要是选择的人内心坚定，那就轻而易举。要是他摇摆不定，受苦的就是被选择的人。

她是个很执着的人，虽然在别人看来就是蠢。可她不在乎，因为陈烁屿说他也喜欢她。只要他喜欢她，她就愿意等。

直到等了许多年后，她才明白，他喜欢她，却也不妨碍他喜欢别人，“我喜欢你”和“我想和你在一起”从来就不是同一个意思。

她是他喜欢的人，却不是他想在一起的人。他和另一个姑娘在一起了，她不肯承认是自己输了。她认定他们不合适，铁了心不肯放手。

倒是如她所料，他们时时会有矛盾，每当这时，她总是乐于充当善解人意的那一个。哪怕她被人指着鼻子谩骂，她都毫不在意。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可耻的第三者，她想，我只是少了点运气罢了。

在她锲而不舍地坚持下，她和他在一起了。偷来的幸福大多不长久，她既害怕他重新回头，又要时时警惕他再被其他人抢走。她战战兢兢，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久而久之，彼此都觉得身心疲惫。

文嘉原本以为，这次旅行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她的另一半，谁知他索性爽了约。

文嘉哭得很放肆，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通通都哭出来。老板递给她一杯番茄汁，又默默地替她捡起手机，“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人在我这哭过了，失意的时候，哭得再歇斯里底都不过分。”

“我真的很喜欢他。”她哑着声音说道，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回答老板。

“喜欢没用，”他顿了一下，又道，“可我们总是这样，没用却还是喜欢。”

4.

文嘉在小镇上待了五天，她没有等到陈烁屿，也没有修好手机，她知道，若他心里真有她的话，绝不会让她等这么久。

走得前一晚，她听了一整晚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她想，雨夜总是让人失眠。第二天收拾好行李走出民宿的门，却发现阳光正好，一点都不像下过雨的样子。

“昨晚下雨了吗？”她问老板。

“没有，这里的秋天很少下雨的。”他笑着回答。

文嘉在那样好的阳光下想起三毛曾在《送你一匹马》里这样写道：“我们不要去听雨，那只是冷气机的滴水声，它不会再滴湿你的枕头了，真的不会了。”

她回到生活的城市，觉得这里的阳光老是灰蒙蒙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去找了陈烁屿，她笑着对他说：“我决定退出了，以后我们也不要联系了。”她离开得很快，没给他说对不起的机会。

她要他足够真实，足够坦诚，足够爱她，却唯独不要他说对不起。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恋爱就是升级打怪，只有越挫越勇的人，才能得到真正想要的。

她也会得到，只是早或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