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的降临,这北方的秋有些微凉,晚风一阵阵拂过树梢,夹带着秋的气息被树叶一片片吞噬,偶尔承载的过于沉重,叶子缓缓飘落,愁绪满怀。池子里稀稀落落的残荷立在月下,犹记残荷听雨,可雨未至,就算雨至了,也未必再有当初那般心境了,独留残荷而已,任它渐渐凋零,腐败,最终落入池中,与池底淤泥融在一起罢了。
黎王府中又派了程海前来,司徒浩遣离院中所有人,将程海让进屋内,点燃了屋内的蜡烛,烛影闪烁,程海一眼看过去,居然在那俊朗的眉目之间发现了说不出的寂寥和落寞,这个年轻的御史大夫,有当今圣上的器重,有黎王的提携,有光明无限的前途,为何还会有如此神情。
司徒浩走至窗前,将窗上的竹竿取下,在窗子即将落下的时候,他用手撑了一下,那墙边的菊花开的正好,傲霜怒放,悠然啊悠然,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你最喜欢的菊花又开了,你呢,又在天涯的何处,不知可是否有人为伴,与你一起仗剑江湖?每每想起那个女子,他的心底总是会有撕心裂肺的痛。
五年前他初入朝堂为官,上任路上遇到了拦路土匪,她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衣袂飘飘,如仙女下凡,那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眸,让人见之忘俗,手中一把长剑,闪着透人心扉的剑光,她奉师命入江湖,却不曾想第一天就遇到了他,那时候的两个人,年少轻狂,一个剑为正义而出,一个誓要还人间浩然正气,他以为他与她可以并肩前行,与自己心爱之人志趣相投一路白首,那该是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可现实何曾如人愿,这江湖风云万千,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进入她的血雨腥风?这朝堂变幻莫测,一己之力又如何与那朝中晋王的庞大势力相抗衡?
“司徒大人?”程海见他望着窗外,久久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黎王和姜大人让我给您送来的东西,请你收好。”
司徒浩将窗户关好,转身接过程海递来的银票,随手放到桌上,似乎这些东西是毒蛇猛兽,在手上待的时间久了都会被咬伤,可他却不得不拿着,这些都是黎王及那些与自己一样做为黎王势力的人递来的,他们是同盟,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么周旋相互牵扯自是必然,这些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收了多少这些东西,他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次为了所谓的同盟中的人违背了自己的初心,初心吗,早就被无情的风吹散,找不到了吧。当今的天子已年岁见长,可太子之位依旧空置,身为皇子的晋王与朝中丞相勾结,多年来一手遮天,黎王虽不得势,却在朝中也颇有实力,近年,两派之争愈演愈烈,身处旋涡之中,哪里还来得什么初心,什么坚守。
“另外黎王希望司徒大人继续加强对晋王图谋皇位的证据收集,增加对其和丞相的参奏力度,争取早日拨开乌云,重见天日。”
“好,回去告诉黎王,我都知道了,请他放心。”
“司徒大人,姜大人于两日后在府中设宴,宴请各位官员,答谢司徒大人前几日对他侄子一案的照顾,还望大人能赏光赴宴。”
“不必了,我近日事情颇多,让他管好他侄子不要再犯事便是很好了。”司徒浩有些厌倦这你来我往的宴请,也十分反感这席中阿谀奉承之词,对于这些宴席,他能不去的就绝对不参与。
“大人,黎王也会去的,他希望大人……”
“好,我知道了。”
“啪”屋顶之上似有什么滑落,接着窗外有人影晃动,屋内两人陡然一惊,司徒浩随即示意程海禁声,自案台之下摸出一把匕首,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是当年那个女子所赠,这些年他靠着这把匕首,仗着当初跟那女子学过的救命三招躲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暗杀,窗上映出来人影子,看上去似有些纤瘦,此刻却纹丝不动,他不敢贸然上前,对着窗外说道:“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那人影晃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司徒浩一步步走进,发现那人影不知为何有些单薄,似微微有点颤抖,他看准机会,一刀刺出,用尽所有力气,刀直入那人体内,窗外那人没有半点躲闪,一片鲜红溅到了窗纸上。
他转过头望向程海,挥手让他趁机离开,程海见状开门一边向外离去一边喊道:“有刺客,来人啊!”
“唰”那窗前人影闪过,剑影闪着寒光,凌冽而起,应该是划破了咽喉,程海连一声都没有发出,就倒在了地上。司徒浩见那人受了自己一刀,居然还能行动如此之迅速,料想必是高手,他抓起桌上的银票,向门口走去,那人也在门外向屋内走来,院外嘈杂的声音响起,司徒浩深吸了一口气,还好府内的人正在赶来,他只需再拖住一时半刻的就好。
“我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你……”话语戛然而止,他再说不出一个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他,望着他手里抓的那些东西,她的手捂在伤口处,血顺着指缝蔓延,那双眼中有泪珠一串串滚下,那嘴角却带着一丝苦笑。
屋外夜色深沉,像张开大口的凶兽要将他一口吞下。
“呵呵,原来竟都是真的……”那哽咽的声音自那女子口出发出,每一字都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插入司徒浩的心里。
“悠……悠然……”他觉得自己嘴里喊出这个名字都是对这个名字的玷污,他惊讶于眼前之人,他手中握着的那些银票散落一地,他突然想用刀子把那刚刚握着银票的手一下下砍掉。
那白衣的女子,将剑提起,放在司徒浩胸口处,那握着剑的手似要用力,又似要放弃。
院门被打开,为首的是司徒浩的夫人,一行人如疾风一般冲入,可刚跨进院门,就听屋内大人一声呵斥:“都出去,谁都不许进来。”向来温和的大人,此刻语气竟是那样的不容置疑和决绝,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阿浩,你没事吧?”夫人顾不上形象,扯着嗓子向屋内大喊。
“我没事,外面所有人全都从这院中退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踏进院中半步”
“阿浩……”御史夫人还想再与自己的丈夫多说两句,她见不到他人始终不放心,可屋内的人似乎不想与其多言,又加重了语气。
“全都出去,谁敢踏进来,我要了谁的命。”
院中的人,听到此处开始依次退出,夫人站在原地,没有再动半步,她站在院中侧耳听去,屋内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四目相对,咫尺之间,司徒浩觉得与悠然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多年前曾对这女子说下的誓言犹言在耳:做这天下最正直的官,为国为民,不管多么艰难,都要留的浩然正气在这人世之间,还这天地一片朗朗乾坤,可这满地的银票,他就是这样兑现的承诺吗?他伸出手,想去拉眼前的这个女子,可又立时放下,这双手怎么配再去与那女子有丝毫的牵扯,这满手的铜臭味和污渍会玷污了那洁白的衣衫。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悠然低头又见那散落在地上的银票,一张一张映入眼帘,她依旧是想听他解释的,她不信自己现在看到的一切,她要听他说,他说的她都信,五年前她为了成全他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好官,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五年后,当这真相赤裸裸的在眼前摊开,她怎能就此甘心。
“我……你……”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终是无奈的将那些不愿意说的话语从嘴中一字一字的吐出:“就……就是如你看到的这样。”
“呵呵……呵呵……你好……你很好……司徒浩……”悠然抿了抿嘴,将手中的剑再递入他胸前,血在剑尖一滴一滴的落下,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任她把剑一点一点插入自己的身体,她的剑只为正义而出,在她的剑下了结这一切,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束。这些年了,他一边憎恶着所做的一切,一边又身不由己的做着这一切,他内心的纠结又有谁知道,他每天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应酬着那些丑恶的嘴脸,可是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一个人那点单薄的力气,怎能扳倒朝堂之上那根深蒂固的晋王和丞相。
那剑停住了,再没办法深入半分,悠然无力的把剑放下,这眼前的人,是自己爱着的人啊,她如何能将私心杂念摒除,对他出剑,师傅的叮咛她算是辜负了,五年来她日日在逍遥谷中,无时无刻不牵念着这个男人,她的心再容不下其他,他的名字是真真切切刻进了自己的骨头里。
“悠然,动手吧”他一心求死,他觉得死在她面前是一种解脱, 多年未见,那魂牵梦萦的身影再次出现,用他那最喜欢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到的,居然是他最龌龊的样子,他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十足的像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的整个世界在她的注视下坍塌,他的血液在沸腾,他抑制不住体内的烦躁和胸腔内随着血一点点涌现出的狂啸:“动手啊,杀了我,悠然,杀了我……”
悠然那双含着泪的眼睛,陌生的看着眼前的司徒浩,这个人真的是自己切切于心的那个人吗,究竟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把他变成现在这样:“阿浩 ……这些年午夜梦回之时,你可有再见到之前的自己?你的心可曾有愧?那个一身正气的司徒浩去了哪里?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找回他。”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他真的受不了了,她一句句的话语让他走向了崩溃的边缘,他之前无数次的骗着自己,告诉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以大局为重,是为了天下最终的正义伸张,是他为了扳倒朝堂之上黑暗势力所作出的暂时的隐忍,然而在她面前,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借口统统被撕得粉碎彻底,他眼前都是虚伪,荒谬和伪善几个字句。
悠然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提剑转身。
“悠然,你别走”他死死拽着她衣袖,像个懵懂的孩子,他顾不上她是否会嫌弃自己的手不干净,也顾不上她会不会不想再和自己有半分牵扯,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让她走,五年前她也是这样转身,五年后他看到同样的画面竟然有些惶惶不安,被他拽着衣袖的女子回过头,冷漠的声音让他欲哭无泪:“放手,司徒浩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以为我真不敢杀了你,趁我没改变主意,你快松开手。”
凉凉的语气,直击他的内心深处,那泛着怒气的剑再次架到了他的脖颈处,可他就是不想放开她,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是这样拽着,直到……直到几乎被他遗忘的那个人声音响起。
“阿浩,你……”院中站着的那个御史夫人始终放心不下,不顾他的吩咐,进入了屋中,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深爱着的丈夫竟这般恋恋不舍拉扯着别的女子衣衫,她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不染一丝人间烟火气的女子,想起之前听过的那些种种传言,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她的丈夫这些年始终对自己相敬如宾,她以为他不过是忙于政务无暇儿女情长,却不曾想他的冷淡,不过是因为自己不是他心中所爱罢了,她茫然的张了张嘴:“悠然?”
握着剑的姑娘看了看冲进屋中的那个夫人,她是知道她的,在她离开之后,司徒浩娶了太常家的大小姐何玉琬,本应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此刻看上去竟是一番落魄不安的神情,她点了下头,何玉碗见她回应,腿下一软,竟瘫坐在了地上。
不过在目光瞥到丈夫脖子上那柄长剑之时,在顾不上其他,她跪在悠然面前,一字一句的哭诉着:“悠然姑娘,求你,求你不要杀他,阿浩……他……他这些年,他真的真的特别不容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做一个好官,这天下的百姓不能没有他。”
“呵呵,做一个好官?”悠然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她像是听到了一句笑话:“你是要用这一地的银票告诉我他是一个好官?还是要用他那双沾满无数人冤屈的手告诉我他是一个好官?”
“悠然姑娘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何玉碗起身死死拉住悠然握剑的手:“他……”
“好了,玉碗,不要说了,你出去吧,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与你无关。”司徒浩不想让玉碗再说下去,他觉得不论是怎样的解释,都更像是在掩饰,只会让悠然更加瞧不起自己,更何况不论最终目的是什么,他确确实实做了那些不齿的事情,徇私枉法,滥用职权,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经自己的手做下的,没有什么好解释。
“不,司徒浩,我是你的妻子,怎么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要说我都要说,这么多年了,我在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她呢,这些年她又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她拿剑对着你,我在救你,而你却说不关我的事。”这个大家的小姐,心里的委屈在此刻一瞬间被点燃爆发,她曾以为有些事她听听就好,只要她不去碰触,只要她不去提及,只要他在她身边,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可就在刚刚,司徒浩说的那些话让她一下在自己的梦中清醒,原来过去的总不会过去:“悠然姑娘,你不曾踏入过这官场,你怎知官场的艰辛,你以为你一把剑在手就可以将正邪分的明明白白?就能将这世间坏人杀得干干净净?你太天真了,你根本就是活在你自己的世界中,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拿剑直接去杀了那个为害天下的晋王,就算你杀了一个晋王,又能将他所有势力全都一一斩于剑下吗?就能救百姓于水火吗?你不能,他一个人也不能,所以他变成如今这样,或许你会瞧不起他,不错,他是颠倒黑白,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可是他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将那图谋不轨之人清离朝堂,都是为了让百姓过的日子比现在要好。你呢,你拿着剑站在这里,瞧不起他,以为杀了他自己就是正义了?你又曾为这天下做了什么?”
悠然的剑砰然落地,何玉碗见她恍惚之际,将司徒浩护在身后,拿起地上的剑,对着悠然,放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司徒浩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剑,去拉愣神的悠然,可悠然却一动不动,是啊,他的夫人说的一点也没错,五年了她当初离开司徒浩,被情伤所困,躲在逍遥谷中,如今她丝毫没有长大,她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丝毫了解,她根本不懂他的艰难,她也不了解他的经过,她依旧停留在那个年少时只有黑和白的世界里,她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拿着剑对着他。
御史大夫府中的人乌乌泱泱的拿着刀剑涌了进来,那些叫嚷声吵得司徒浩各种心乱,就在他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悠然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剑,何玉碗以为她要动手一下站到司徒浩前面,悠然看都不看后身的那群人,对着眼前的何玉碗开了口:“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阿浩,不好意思,是司徒大人说,不知夫人可否先带着人出去等下。”
何玉碗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未经风尘的眼睛,那双眼睛完全不同于他们,似乎拥有这双眼睛的人说什么都会让人相信,因为那眼神清澈见底,不会说谎,她回过头看了丈夫一眼,不管他爱或不爱自己,他都是她的天,她儿子的父亲,见他点头,她带着那些人退了出去。
这屋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依旧是他们两人站在原地,可是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他和她谁也回不去了,对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势的原因,悠然有些站立不稳,她饶过眼前的男子,坐到了他坐的案台前,拿起自己送他,现在却沾染了自己血迹的匕首,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伤口,又对着司徒浩笑了起来。她本来以为自己爱的执着,恨得决绝,可今日她心中的那些坚定,却变得犹豫起来,呵呵,自古正邪不两立,可是这正与邪又该如何分辨,他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对是错,又该如何界定?这世间真的有什么绝对的正,绝对的邪吗?
“她很好”
“啊?什么?”悠然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司徒浩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她很爱你吧?她能给你的比我多,她做的比我更好,她才是更适合你的人。珍惜眼前人。”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门去,跃身而上,站在屋顶之巅,她反手握剑,划过衣衫,那断襟自高处而下,落入司徒浩手中,“阿浩,今日我与你割衣为誓,就此别过,愿江湖永相忘。”
说完,飞身而去,再不回头,司徒浩明白,这一去怕真的就不复再见了,这个历经沧桑,站在皇城之中,看过人间百态的男子,在这一刻泪水无声的滑过,多少西风杨柳岸的月下相伴,多少漫天白雪之中深情款款的驻足,多少红烛灯下的研墨添香,在这离别之后怕都是彼此的陌路。
半年之后,京城掀起狂风骤雨,御史大夫上奏,弹劾晋王丞相,证据一一陈列,黎王与其势力纷纷附和,最终,晋王被逐出京城,丞相倒台,黎王被立为太子,一时之间御史大夫司徒浩成为人人称赞的好官,风头一时无两。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好官,却在阳光即将升起,曙光初现的刹那,用防身的匕首自绝于府内院中,死时面向北方,只有他的夫人知道那是那一夜那个白衣女子离去的方向,他终于再也不想忍受这个为他所不齿的生活,他终是解脱了,他用自己血洗刷着曾经犯下的过错,可他却从未想过,他这一世负了两个深爱与他的女子,何玉碗在他入棺之后一抹白绫随他而去,满朝官员,各地百姓纷纷要求为御使大夫夫妇二人立碑建祠,极尽哀荣。
几日后,雨中一袭白衣的悠然,打着伞站在司徒浩安葬的墓地之前,用手轻轻拂过墓碑,像是多年前拂过他那张坚毅俊俏的脸,这是京城近些年来,最大的一场雨,那雨水一遍一遍冲洗这京城的大地,似要将这满地的污泥全部冲刷干净,还这世间一片洁净。
那雨中的女子自伞下伸出手,任那雨水滑过指尖,不知为何那雨竟没有半分凉意,却似有暖流直抵心中,她在泪水经过嘴角之时喃喃开口:“阿浩,是你吗?不曾想江湖相忘竟是生离死别,你是去了天堂之上吗?应该是吧,这世间的真真假假,善善恶恶哪有那么简简单单说的清楚,你所做的是非对错,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就留于世人评说,我已不再恨你,可我做不到不再爱你,我想之后会一直还是爱下去吧,就带着你的爱,在这人世之间一路走下去。”
不知道在这雨里站了多久,她才转身离去,她始终是想多陪他一会的,她想他也是愿意的,不远之处,那雨帘之中似乎有画面若隐若现,那熟悉的身影站在那白衣之前,拱手行礼,声音自雨中传来:“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在下司徒浩,浩然正气的浩,姑娘今日搭救之恩,司徒浩他日定当相报。”
只可惜,一切都无法再重头, 他与她的那一番故事被命运的手掌轻轻翻过,悄无声息。
……
逍遥谷中的菊花又开了,一朵一朵怒放在秋风之中,悠然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拿着剑的孩童,那是她离开京城之际,从城中追出的孩子,他见到自己递上手中的纸,就用手拽着自己的衣襟,死活不松开,她低头看向他,那一双像极了他的眼睛里有黑白坚定的光发出,她将他带回谷中,收做弟子。
手中的纸又用力握了握,那上面用清秀熟悉的字体写着:与尔今生缘,愿结他生里,不问江湖事,不入朝中局,相依不相离,执手到白头。
她想起年幼时,师傅叮嘱她的话语,这世间,不论沧海桑田,不论海角天涯,总需要有人执剑,穿透这层层迷雾,穿过那疏影横流,拨乱这反正,为家国,为天下,为那些受苦的百姓。
风轻轻吹散,一瓣菊花在空中翩然落在她发丝之间,像是轻抚又像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