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刷视频时刷到一段影视演员杨紫说的一段话,她说,小时候演哭戏,往往会去想最伤心的事情,然后再哭出来。长大后才明白,那种哭显得很假。她现在知道了,要角色代入,你就是剧中的那个人,剧中发生的事情就是你经历的,这样哭戏就会水到渠成。
《青衣》里的筱燕秋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她的角色代入感更强,她完全把自己当作了嫦娥,她渴望活在舞台上,活在嫦娥的世界里。
因为渴望,十九岁的筱燕秋唱红了写成于二十一年前的《奔月》;因为渴望,时隔二十年后重新上台的筱燕秋演技不减当年;因为渴望,当自己的角色被春来代替时,她彻底绝望了,在雪地里以天地为舞台演出了最后一场《奔月》。
情节发展到最后有种近乎悲壮的美,你没有办法简单的评论筱燕秋这个人物形象,你可以说她不通人情世故,你可以说她道德上有瑕疵,你也可以说她疯狂,但你不能否认筱燕秋身上的悲壮美,那种让你心痛到无以自拔的绝望而又诗意的美。
冲突是故事的引擎,堪称小说中的灵魂使者,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性。作家毕飞宇是如何设计冲突推动情节的发展的呢?
一、艺术理念的冲突。
筱燕秋与师傅李雪芬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冲突,师傅作为嫦娥的B角演了一场戏,筱燕秋不高兴了,两人发生了口角,筱燕秋居然把一杯开水泼向了师傅。
这一冲突,在旁观者看来,是筱燕秋嫉妒了。细心的读者应该看得出,这不是嫉妒,而是师徒二人对嫦娥角色的理解不同,或者说,是艺术理念的冲突。
小说中有这样两段段描写:
一段是描写筱燕秋的:十九岁的燕秋天生就是一个古典的怨妇,她的运眼、行腔、吐字、归音和甩动的水袖弥漫着一股先天的悲剧性,对着上下五千年怨天尤人,除了青山隐隐,就是此恨悠悠。
一段是描写李雪芬的:他们从嫦娥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柯湘的影子,当年的柯湘头戴八角帽,一双草鞋,一把手枪,威风凛凛的。而今夜的柯湘却穿起了古装。
这样看来,嫦娥这一角色天生就是为筱燕秋量身定做的,其实也可以这样理解,筱燕秋才是真正理解嫦娥这一角色的演员。
因为这样的冲突,导致了如火如荼上演着的《奔月》的停演,筱燕秋自然也因此葬送了演艺生涯,做了戏曲学校的老师。
二、资本与艺术的冲突。
不知道如何理解艺术的商业化运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艺术一旦沦为资本的奴隶,则是可悲的。
小说中的这一冲突表现在三对关系上。
第一对,是团长乔炳璋和烟厂老板的关系。他俩在一次宴会上第一次见面都表现得很傲慢,老板因为有钱傲慢,乔团长估计觉得自己是一个艺术家而傲慢。可是当知道了乔团长的身份尤其知道了当年红极一时的筱燕秋就在乔团长手下时,老板放下了傲慢。当明白了老板可以让《奔月》重新演出,乔团长放下了傲慢。当乔团长放下了傲慢,老板重又傲慢起来。
第二对,是筱燕秋和老板的关系。老板之所以资助《奔月》的演出,说到底,是有钱者玩弄艺人这一人类劣根性的表现。老板就是冲着筱燕秋来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筱燕秋跟他上床,这样一举三得:老板满足了私欲,《奔月》可以重演,筱燕秋可以重新演嫦娥。
第三对,是筱燕秋的徒弟春来跟老板的关系。筱燕秋毕竟年纪大了,哪里比得上年轻貌美正当时的春来呢。
面对资本,乔团长、筱燕秋、春来,毫不犹豫地臣伏于烟厂老板,可见他们有多渴望,渴望到不顾尊严、不顾伦理、不顾世间的人之常情。他们终于如愿了。
三、艺术与生活的冲突。
为了艺术,筱燕秋可以放弃爱情。与面瓜的婚姻绝对不是爱情。因为烫伤师傅李雪芬,筱燕秋葬送了演艺生涯,对她来说,不能登上舞台演嫦娥,这样的人生毫无意义。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给嫁了,只因为她如同冰块的心遇到了面瓜的一丝丝温暖。
为了艺术,她可以放弃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快要登台演出时,发现自己怀孕,她没有常人发现小生命到来的喜悦,只有痛恨。痛恨面瓜,痛恨小生命,不择一切手段流产,哪怕给自己留下不堪设想的创伤也不在乎。
为了嫦娥,她嫉妒自己的徒弟。虽然徒弟是B角,但她一场机会也不想给徒弟。最后,当发现徒弟登上了舞台,而且跟她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她觉得自己死了。她穿着一身薄薄的戏服,走进了风雪,在马路上一板一眼地唱了起来,根本不在乎自己发着高烧,不在乎自己的下身还流着血。
小说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冲突中,推动着情节的发展,揭示了筱燕秋悲剧命运的必然。
这本《青衣》小说的开头,有著名评论家、《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写的序,题目叫“世相书”之“相”,文中这样写道:世相书的功能首先不在于为世界下定义、为生活立规则,更不在于浅薄地给世道说情、直接地给百姓评理,而是将繁复的世间万象以小说的多样视角写给世间的人们。
毕飞宇在《青衣》中所设计的冲突、情节的发展、人物的命运,正是这样的一种做法,将世间万象写给读者。
22年度年度营第94篇,1885,计152466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