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一直邀我去看他,我总是忙忙碌碌不得空。后来他似乎知我甚忙,便也不再邀约。谁知方才临睡前,他发来信息,讲了他的一些近况,讲他撸起袖子的一场大干,讲他喜提国内重量级荣誉。
隔着屏幕,看着他的文字,我仿佛能感受到手机另一端他情绪的欢快。我很为他感到开心和激动,他满腹锦纶,一身才华,值得所有美好。在与他聊天时,我深感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朋友,忙迅捷地在网上找来了他近期的文章浏览。言简意赅,立意深远,他果然还是才华横溢的他。就在我跟他聊文章中的一些观点,聊这些观点的社会影响时,他突然在观点与观点的碰撞间发来了一句:油菜花开了。
我一时哑然。看着那行微微跳跃的字,突然觉得此前所有的祝贺与恭喜都透露着疏离与生硬,所有的观点讨论都散发着铁森森冷冰冰的光。我被这句“油菜花开了”击中了心脏。
去年大雪纷飞时,他去了异地。他说,还好,这里明年会有油菜花。你一定要来,我应了。打春时,他说,油菜发芽了,嫩绿嫩绿的连成山铺成海,等它开花时一定很壮观,你一定要来。我还是欣然应了。盛夏时,他说油菜花开始开了,一波一波的人已经来了又走了,你怎么还不来?我推说我忙,但是我承诺一定会去看他。其实我会去看他吗?我真不确定,每次应了,想想,神往一会儿,还是作罢了。工作也忙,心里也忙,忙得我抽不开身,也空不下心。转眼立秋了,他已久未催我,我以为花已经谢了,也以为他已经对我无望了。谁知他竟然又幽幽来一句,油菜花开了,之后半天再无任何响动,只是静静地等我回复。我看着光标,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我心里真的是温暖的,这个浮躁的世界,这个快节奏的社会,这个追名逐利的时代,有谁还会在执着地在意花开?有谁还会停下奔忙的脚步,看看山看看水,看看万物?有谁还会那么在意一段友情的某一次往来?原来在一个强大的身体里,也可以有一颗柔软而纯真的心。纯真的像一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柔软的像山间草地上被微风摇曳的小雏菊。明快而亮丽,简单而纯粹。
但是同时,我也是悲伤的。一来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当别人真诚而热烈地像我伸出手,像我绽放出如夏日草帽阴凉下的爽朗笑容时,我却在敷衍和推诿,甚至在忽视。我想,最起码,我应该给予真诚以真诚,回馈纯真以纯真。二来,我觉得我钝了,我关于美的触觉萎缩了,我的眼界只被一些情绪一些琐事所牵制,我看不到我一亩三分田以外的美好了。那些舒舒卷卷的云朵,那些振翅高飞的鸟儿,那些肆意生长的青草,那些漫山遍野的花儿。它们那么美好,我却迷了眼,只看到了生活中忙碌的一面。感谢他,让我开始反思自己。我想了想,也确定了该如何回他了。
陌上花开
可缓缓归矣?
不可,将谢,请速来!
收到!
我真的收到了,收到了一封关于那些花儿和美好的请帖。也收到了一份装满真诚和纯粹的感动。更收到了一场自我反思和革命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