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时刻到了,我要送大爷去内蒙。虽然心里牵挂着父亲的病情,但是既然答应大爷去送他,又不能食言,临走前小叔悄悄跟我说,父亲打内心不愿意我此时远去,怕再也见不到我,让我早去早回。
踏上北去的列车,在北京中转,刚好有一白天的时间,因为大爷以前也仅是在北京中转,没有逛过北京城,可以算是第一次到北京,我就顺便领着大爷在北京转了转,直接包了一辆出租车,先去了鸟巢和水立方,随后又去了颐和园,到国家大剧院和天安门留影纪念,本想去故宫,但大爷因为年岁已高,体力跟不上,他不想继续逛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就作罢。大爷感慨地说,现在就是死了也不后悔了。我心里很酸,想起前几年也曾经撺掇父母到北京看看,但由于父母都晕车厉害,说什么也不肯,到如今更是没有任何机会可言了。一路上我不停的打电话询问父亲的状况,心中尤觉不安。
到了内蒙,三哥开车到火车站接我们,我第一次到内蒙,三哥对我非常热情。在三哥那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赶到二哥那里。如果放在平常时候,没事的话我肯定会在那里多逗留几天,可现在心中牵挂父亲,可以说归心似箭。我在网上订好了回程的机票,是哈尔滨到青岛的,哈尔滨离小姑所在的牡丹江就不远了,我顺便去看了看小姑和小姑夫。航班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多分钟,落地后打开手机,未接电话的信息马上接踵而至,顾不上一一回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还有一个小时到家,打了辆出租就急忙往回赶。
回到家,姐姐们都在,父亲在炕上躺着,刚输完液,父亲看到我时眼睛一下子亮了,三姐告诉我,父亲这几天晕过去几次,看得出就是非常牵挂我,老是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早在家里盼着我回来了,过一会就看看表,尤其是看新闻说有飞机失事,越发对我担心。我问了一下父亲的病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父亲也想再去医院检查一下,而且想换个医院看看。于是决定第二天去胶州看看,大姐夫有个表弟在那里当主任。
第二天一早,父亲已经不能自己走路,我把父亲背上车,大姐夫和三姐跟着同去,我们对父亲开玩笑说,这次坐坐宝马车,说不定颠颠就好了。到了胶州人民医院,医生要求住院检查,办好了住院手续,医生就开了各式各样的检查单,各个科室门口都排满了待检查的患者,父亲体力不支,躺在走廊上的排椅上,后来大姐夫去借了一个轮椅。及至轮到父亲拍片,扶着他在仪器前站好,在医生调整仪器的时候,猛然听到其中一个医生大喊了一声,不好!快扶住!父亲已经支撑不住,再一次晕了过去。大家手忙脚乱的把父亲扶上轮椅,他慢慢地又苏醒过来,检查是没法继续了,送回病房继续输液。病房条件很差,五张病床全满了,其中一个块头挺大的老太太可能也是肠胃不好,晚间很大声的拔气、喊叫,父亲眉头紧缩,看来觉得很烦躁,后来父亲坚持要回家,跟医生商量后,决定输完液后出院。我给黄岛医院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他要我第二天一早到医院给父亲先做个B超。
经过在胶州一天的折腾,父亲老是觉得头晕,第二天一大早到了黄岛医院,医生很详细的做了探查,结果非常糟。原先手术部位已经复发,肿瘤大小已经和手术前差不多了,再次形成了幽门梗阻,而且周围器官也有不少小的肿瘤,再次手术是不可能了,化疗和放疗只能加速恶化。住院无非就是打营养针维持,为了照料方便我们决定还是回家输液,从医院里开好针药,一行人噙着泪水回了家。
我从一网友那里得到的那个治疗癌症的中药方剂,虽说不是很确信,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期盼着有奇迹发生。父亲连续半月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根本就下不去,唯独喝了这中药不吐,看来应该是有效。昨天大舅来看父亲,三姐无意中把父亲的真实病况当着父亲的面告诉大舅。之后父亲居然不再喝药,想继续吃食物。很明显他求生的意念受到沉重的打击,我回家问父亲怎么不喝药了,他微闭双眼,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自己的病。母亲和三姐说父亲这么多天不吃饭,怪可怜的,所以给他吃了些藕粉。我一听有些上火,我知道,在幽门梗阻的情况下,吃进去东西情况会更糟,就好比把粮食放进去发酵,等到酸败了就会一股脑倒出来,中药也就前功尽弃了。我郑重地对父亲说:“您要是想再活三年五年的,就照我说的按时喝药打针,如果您想撇下我们,那你就想吃什么吃什么,大不了吃了再吐!”这话给父亲打了一剂强心针,父亲答应继续喝药。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我只是觉得不能让父亲的意志倒下来,很多时候人是靠意志活下来的,父亲的意志力很强,从做手术至今,我们从没听父亲呻吟过,痛了就皱皱眉头,或者攥攥拳头。意志不倒,就有出现奇迹的可能,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今天父亲就很自觉地喝药,心里觉得滋辣也不再要东西吃。我继续给他鼓励,跟他说等到药到病除的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父亲努力地点点头,居然像个很听话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