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Z君这个周末的完美计划就在他即将执行的那一刻被他母亲突如其来的一个不超过1分钟的电话给打乱了：“Z君，我和你的好友D先生给你安排了一次相亲，人家姑娘就在A市，你去不？”

“竟然用了疑问型选择性语句，看来是非去不可了。”Z君心想。

但他还是再一次选择挣扎一下：“妈，这事儿可不可以推一下，我这周有点忙，以后如果有机会的我一定抓住。”

Z的母亲听后顿时不乐意了：“既然这样，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Z君叹了口气，当初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母亲的怂恿一口气跑到美国念了两个博士学位，然后就在M集团的美国本部担任了一年的律师咨询顾问，业绩勉强不错。随后又在中国C集团的日本、德国分部各待了两年，之后顺带着在意大利修了两个月的假期。

每想到这里，Z君就无奈地摇头：“前半生什么都没干，就为了研究有法西斯背景的国家的历史了。”

现在的Z君在国内的A市和D君、F君和J女士合伙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当然现在入伙的也有数十人外加一大波渴求实习经验的名校本科生和渴望有工作的实习生，以至于Z君每次主持开会搞得就像水泊梁山的好汉聚义。可有今日的繁荣则必有缘故：2017年Z君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冒险接下了一个大单子—《华立集团知识产权侵权案》（这个案子以后会详述）。被告就是华立，原告则是大名鼎鼎的M集团。更有意思的是M集团选择的律师竟是当时Z君的导师西蒙先生。

结果显而易见，Z君自然是拼尽全力后惜败对手，但是也很大程度上维护了华立集团的利益，也赢得了老师西蒙的肯定。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场中国和美国公司之间的纠纷，性质可不一般。自此Z君的事务所一夜成名，正所谓“一人得道，众人有福”，事务所里就逐渐热闹起来，此是后话。

扯了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一个事：Z君老大不小了。再加上多年未修边幅，凌乱程度可想而知。况且Z君今天是第一次相亲，什么经验、技巧一概不知，更何况他本就不想去。

于是Z君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洗澡、刷牙、剃胡子、抹护脸霜，再换上一套正儿八经的休闲服，就走马上任了。

相亲地点是一家fantasy咖啡厅，环境舒适，菜品美味。美中不足的就是偶尔会放西西里情歌，大概只有Z君知道这其中的粗俗程度不亚于东北的二人转。就有一次，在Z君吃香蕉沙拉时听到了某些歌词，当时就把嘴里的沙拉喷了出来，吓坏了旁边的服务员。

Z君刚到咖啡厅就给D君发消息：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给我安排相亲？

D君正常秒回：呵呵。哥知道你寂寞，别老想着高中的那个小初恋了，你的人生将有一片新的风景。

Z君回到：一边去。我还不知道你，又是让我替你摆平那些你都不知道的前女友？

D君哭笑不得：冤枉啊，这次这个是真的，我帮你都问过了，人家姑娘挺不错的，关键是素颜照好看，绝对是你的菜。

Z君：………………

D君：实在不行，正好我离这儿不远，你有问题，我随叫随到，够意思了吧。

Z君：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乘机撩妹上线是吧？

D君：哎呀，被你发现了。唉，等一下，不对，我跟你说，这次这个我还真不敢，只有你能应付。我发一份她的资料给你。

Z君很快就收到了资料，一看那个素颜照（咳咳，果然男人看女人先看脸）就知道被P过了，不过整体还行。再看看其他信息，确实还行，关键是她的工作是C集团的创意总监（看来要傍上富婆，从此走向人生巅峰了），高学历高薪高情商 。完美啊，这样的干吗来相亲？真相只有一个：她嫁不出去了。

情况就和Z君想的一样，任溪溪（R女士）就正和一同前往的闺蜜卢小安抱怨：你不会又着了D君的道吧，想把我也拉下水？算上我爸妈给我安排的就已经是二十一次了，之前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卢小安安慰道：“这次这个是D君事务所里的一个同事，没有前科。虽说相貌不如你所愿，但你的其他条件都符合啊。再说D君难得做一回好人，你就照顾一下人家的面子嘛。”

R无话可说了，只是还嘟囔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啊。”

到了咖啡厅️，R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既定座位，看到了坐在对面的Z君。而Z君竟然毫无察觉的在办公！也难怪，R迟到了两分钟，Z君就以为人不来了，正好就地办公。

R就轻轻地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按了一下电钮，服务生就赶忙过来了：请问二位想要点什么？

Z盯着屏幕，R盯着菜单，两人一口同声地答道：“一杯凉白开。”

服务生瞬间尴尬起来。

不料Z君说：“再加点冰吧，天气比较热。谢谢。”

服务生：“……………………”

R女士：“顺便帮我加两片不要钱的柠檬片吧。谢谢。”

服务生：“…………………”

躲在二楼的D君和坐在对面的卢小安笑得直不起腰。

这个时候Z君才察觉到对面坐着一个人（请注意，是一个人）。于是就朝服务生郑重地说道：“呃，你就再给我们各来一杯今天的推荐饮品吧。”

服务生赶忙离开，内心已经是感动的泣不成声：我太难了！

Z君收好办公用品后就静静地看着R，R也静静地看着Z。两人都在等对方开口，不过目的不一样：R在装淑女，Z是没话说。

楼上的卢小安看着如此奇怪的对视场面非常诧异：D君，他们两个什么情况？

D猥琐地笑道：“两个人在进行灵魂的交流。”

下面是灵魂交流的具体内容。

Z君：这姑娘挺好看的啊，不像是整过的啊。

R：看起来还行吧，就是表情太僵。

Z君：这么漂亮的姑娘跟我有关系吗，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唉 ，算了，又不是第一回了，习惯了。

R：这家伙竟然没对我有感觉，不可能啊。不会真是个低情商吧？

Z君：我又开始犯贱了，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R：这家伙不会是故意在吸引我的注意力？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OK，交流结束。

R先开口：“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Z君：“工作学习看书追剧。”

R：“……那你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吗？”

Z君：“我就没想过要有另一半。独居挺好的。”

R生气了：“那你还跟我见什么面，浪费我时间！”

Z君冷冷答道：“既然如此，就这样吧，再见。感谢你能抽出自己的时间和我聊天。”

R：“你滚吧。”

Z君就拎着包走出了咖啡厅，只剩下R气得脸色都变了。楼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R再次按了一下电钮 ，那个服务生再次紧张兮兮地跑过来。

R：“买单。”

服务生：“刚才那位先生已经结账了，另外他说给您点了一份水果沙拉，说是给您降降火。”

果然上来了一份中等份量的水果沙拉，R拿起叉子就戳向一块香蕉，那服务生看得是胆战心惊。

当R正吃着香蕉时，正好听到了那首西西里情歌。她突然就把沙拉喷了出来，彻底毁了自己的女人形象。

她知道这首歌，当初因为旋律好听的原因还特意查了歌词。

这当然是Z君的恶作剧，作为D君口里念叨的心机BOY，他早就算好了时间。

而任溪溪，却彻底记住了那个礼貌的Z君。

在回去的路上，卢小安好奇地问：“那个Z君为什么讨你生气啊，他什么都没做啊。”

任溪溪：“他说他没想过谈恋爱，那他来了干吗？”

卢小安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都怪他，是他先入为主了。忘了告诉你，D君之前跟我说过，他曾经暗恋过几个漂亮女孩儿，而且跟她们关系不错，只是后来才发现她们不过是觉得他像一个小丑一样讨人喜欢罢了。内心受了很重的伤，于是想保护自己，这才对你有敌意呢。你就原谅他吧，他又不是故意的。”

R想想也有道理，如果Z君真没这样的打算，那么D君也就不会帮他安排这次相亲了。可是，害怕受伤的男人还是男人么？

Z君很快就把R给忘了，像自己这样的人就该孤独一辈子，没有必要相信爱情，也没必要和太多的人产生羁绊。可是，可是，他却那么希望有一个懂自己的女人，至少能在自己陷入忧郁的世界里时愿意陪着他。

D君开着野马来接他的。

在路上，D君问他：“怎么样，性子够烈吧，很对你胃口吧。”

若是往常，Z君肯定立马就怼回来了，可是这一次，他却静静地看窗外流动的人流，回了一个字：“是。”

D君看了看反光镜里的Z君，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

现在的Z仿佛要从这个世界里淡化消失一样，变成了一个无形者。他隐藏了自己的一切。包括眼神，包括呼吸，包括表情，包括动作，变得脆弱、无助，似乎可以被任何人轻易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