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两天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尤为烦躁,虽然我自己并不这么说,也不这么承认。昨天晚上得知姐姐病了,是癌症晚期,一下子眼泪就砸到地上。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彩铃是丧曲,一个女人幽幽的声音传出来,她说您拨打的号码正在抢救,请节哀。我赶紧问身边的朋友,你知道姐姐病了吗?他说我知道,她每天高烧不退,已经持续很久。后来发现是癌症,要切除淋巴,还要做开颅手术。我说那不是很危险吗?他又说是的,我们都在准备后事了。
后来看到他们围在一起讨论,好像这事情就我才知道一样新鲜。我去医院看姐姐,她还是那么美,只是头发全没了。但也还是极美。坐在病床上虚弱的朝我抿嘴。我说你还好吧,她说,等死呗。我的心兀的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簌簌往里灌。我无法呼吸,紧紧握着姐姐的手。我说他们在给你准备葬礼,姐姐说,你扶我去看看。像小时候那样,我说她们和我绝交,站在花坛上朝我吐口水。姐姐说,你带我去见见她们。
早上醒来时,心里压着大石头。人生的胶着状态把一切变得混沌不堪,生命是没有希望的,绝对没有。都是自我安慰的玩意儿。我开始暴食,吃辣的,吃得味蕾没有任何知觉,撑得胃无法喘息,我能想见被撑大一倍的胃,胃壁上的血管痉挛,未消化完全的食物和汤水混合蠕动。而我,因为难受,大口吸入氧气,加快新陈代谢,像一个濒死的被世界抛弃的女人,气急败坏暴躁得只剩喘气。
我想过做一个清爽的女人,每日以瓜果滋养身心,牛奶酸奶按心情剂量纳入,见到人安静的笑,说话的时候不徐不慢,对世界没有野心,只以美为最后皈依。后来发现,我生性残暴,对世界有着顽固又痛苦的性冲动。
还记得小时候,大概是小学二年级时学骑车,我在转弯时摔下车,下巴被划了一条痕,血嗞嗞的涌出来。我用满是泥尘的袖子揩去血渍,爬上车,继续往前骑。跌倒,爬起,往前,跌倒,爬起,往前……到后来爸爸骑摩托冲到沙堆中,右胳膊疮痍一片,严密包扎后每日输液消炎。我站在旁边看他,我妈推我,叫我去关心他,我心里冷笑,自找的,要谁关心。那个时候我也还十岁左右。
等到了二十岁,我爸经常喝得醉醺醺回家,烟也越抽越猛。我妈芒刺在背,劝说无效,找我从中周旋。我给他发了条短信,我说你要找死我管不着,一个成年人既然连自己都管不住,以后不要以你是爸爸你是前辈,来教导我该怎么做。因为你不配。
当理智战胜情感之时,正是被单向度人群抛弃之日。
有一个年轻人曾经寻死,因为整个社会体系不仅不给他温暖,还处处设阻。人生的很多痛苦莫过于想求,却无门,无果。在某些人手中,资源的浪费用“玩票”来艺术化;而有的人,终身只求一扇门,却在夕阳西下之时,坐在余晖中垂垂老矣。外王之道修了,却发现忘了修心。修心到底是因为自己无能,退而求得内心安宁以此避世;还是因为最终发现,世界上最大的慈悲,其实是对自己宽容?
愿上帝赐予我勇气,来改变我能改变的;愿上帝赐予我平静,来接受我不能改变的;愿上帝赐予我智慧,让我区分两者。
终此一生,行修的智慧,莫过于此。而我,一介大俗,入世出世皆感不快,自求折磨于此生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