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班,在地铁上看这本书,断断续续用了差不多两周时间,看了有两遍。这本书叫《杜尚访谈录》。
我想说,这个杜尚真是聪明得要命,有趣得要死。
作为画家,杜尚这样理解所谓“画家生活”:一个人想成为画家是因为他想要所谓的自由,他不想每天早上去坐办公室。作为艺术家,他样评价艺术:我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重要意义。这样人想起理查德•罗蒂对哲学的个人意见,那就是,哲学并不是个多麽了不得的东西,它的影响相当有限。艺术无非就是“做”,那些在画布和画框之内做东西的人就被称为艺术家,这些人原来是工匠,后来成了绅士,不再为人做东西,而是人们在他的作品中挑选东西。艺术家的出现,不是它一个人的事儿,观众的作用同样重要。可以这样说:一件作品是由它的赞扬者造成的。一个艺术家必须被人知道他才存在,同样,也正是需要偶像的人们制造了毕加索这样的明星。说实在话,艺术家也不能总是创造,任何一个天才的作品中,出了数得上的四五件东西,剩下的就是填充物。美术馆保存的艺术品可能正是他个时代平庸的表达,因为美丽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杜尚表达的意思似乎是,那些好东西被公众给消费掉了,想想当年的“家家子久,户户大痴”,看看今天的《富春山居》,诚哉斯言。
从立体主义作品《下楼的裸女》、到现成品《泉》,到蒙娜丽莎的两撇小胡子(比卡比亚发表它的复制品,漏掉了山羊胡,这有点象陆小凤了)到后来的《绿盒子》、《手提的箱子》、《给予:1、瀑布 2、燃烧的气体》,杜尚的作品多姿多彩、扰乱人心,他说:我一直都感到一种逃离自己的需要。这种需要并没有成为所谓创造的焦虑。他的做因为“有趣”,有时候兴趣的消失或转移了,那就接受一个半成品,这也挺好。幸运的是,他没有画家们一向有的心态:想展出自己的东西,希望被接受,然后受到批评家的夸赞。
一个人总要吃饭,杜尚认为,吃饭和为了绘画而绘画是不同的两件事情,可以同时存在,没有必要成全一个而毁掉另一个。对于物质,杜尚并没有很高的热情,他说,生存的关键主要看花多少钱,而不是看挣多少钱。基本没有为了糊口去工作,杜尚把这归结为幸运。他认识到,一个人生活不必负担太重和做太多的事,于是长时间过着单身生活,你知道,这是很省钱的。另外,他有个公证人父亲,他和两个哥哥都是艺术家,他们可以从父亲那里得到资助,这些费用将来都要他们的遗产中扣除。可能正是这种无欲无求成就了他的随心所欲。
相对于蛋来说,杜尚对鸡更感兴趣。对一些艺术家,杜尚更喜欢跟他们聊天,而不愿意去看他们做了什么,许多艺术家不过来重复自己罢了。我猜,钱钟书要是碰到杜尚这种人,就会很头疼。说实话,杜尚的许多艺术观点,实在不敢苟同,他那种反社会的生活态度,也难说可取。但我依然喜欢上了这个家伙,因为他的坦诚、他的自由、他的好奇心。
访谈录的最后,杜尚说:“我非常幸福。”
(【法】卡巴内著,王瑞芸译:《杜尚访谈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