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姜苏
等我和四疙豆跑到大门外往西一看,好家伙,那块水萝卜地里已经蹲了很多人,大多是我们院的。小孩们多,像二臭蛋、卫民、三虎、四狗、小波、松松、忠忠都已经在地里了。另外还有二臭蛋的哥哥,卫民的姐姐,三虎四狗的姐姐,小波的妹妹,松松的四姨、三姨这些女娃娃也在,就像听到集合号似的,我们院里的半大小孩一个也不拉,全部集中在了窊流河村的水萝卜地里。
我看忠忠也在,心想,这家伙也不叫我一声,我陪他压药他倒是挺主动的。四疙豆看出了我的心思,在一旁说:“看,他小子从来不叫你,你以后也别帮他压球药咧。”
我没说话。水萝卜和冬天储藏在菜窖里的胡萝卜、白萝卜,样子差不多。只不过,水萝卜外表是紫红色的,和黄瓜、西红柿这些菜是一个季节,都是夏天才有。记忆里第一次吃水萝卜,就是从窊流河村的地里捡来的。水萝卜剥开一点皮就可以轻易地撕下表皮来,剥了红皮里面是白的。我们就直接剥了皮吃,就像吃水果一样。我们平时水果的确少的可怜,医院里倒是有几棵水果树,像医院传达室后面的几颗苹果树,还有那辆解放牌卡车车库旁边的小桃树林,还有食堂西面坡上的枣树,但是说来惭愧,这些水果,每年不等长大变红,就都被我们偷吃光了。后来,传达室后面的那七八颗苹果树,被传达室金大爷几乎白天黑夜一刻不停地看着,才勉强度过了劫难。终于长大了点,但还是要被我们远远地用石子打下几颗。汽车房那儿的几十棵桃树最惨,每年树上只要刚冒出大拇指那么大的小桃桃,就会被我们上去一扫而光。
嗨,这么说来,似乎倒不该说是我们吃不上水果,而应该说是我们没那个命吃上成熟了的水果。
对了,桃树上也有漏网的大桃。好像是已到了夏末秋初,也就是去年的事情,我和忠忠、四疙豆、卫民、二臭蛋、三虎一伙,反正逃不了我们这几个,在医院里玩。不知怎么又转到了汽车房旁边这片小桃树林。本来我们知道,这时候的桃树上只会剩下茂密的树叶,不可能再有桃了,可我们偏偏还是想在桃树下转悠。我们仰着头,在稠密的树叶间探寻,就像在树林里找一只知了那样。那个仔细耐心劲儿,远胜过写作业一百倍。本来我们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我们经常干这事。但大家正准备往回走时,突然,卫民,不,是三虎,对了,是三虎,像猴子一般,或者说像脱缰的野马,蹭蹭几下,爬上了一棵桃树。他并没有说一句话。我们不约而同地跑过来焦急而羡慕地向树上看,边问:“找见了?找见了?”三虎还是一句话没有,只顾向上爬。后来我们顺着他的方向,在千百层树叶遮盖的一根细枝上,终于看见了,真有一棵像小拳头那么大的桃。
那颗漏网的桃并不太红,甚至有些发黄,可想而知,如果过份红的话,早被我们发现了,那还能存活到现在。
羡慕啊,羡慕的要死。三虎那天没有四狗跟着,也许命该三虎这家伙好。他握着那颗桃子下了树,那样子就像握着一只麻雀,生怕不小心飞了。他下树后,把桃子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端详了个够。末了,一口、二口就给吞了下去,哈哈。事后,忠忠和我说,看他吃桃的样儿,倒不是怕我们抢他,而主要是怕四狗正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