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母亲

现在的父母因对自己孩子表现不满意时,总是看到别人孩子的长处,称为别人家的孩子;我的孩子并不优秀,我倒是从没这种想法,可我作为一个儿子,真羡慕我的同学,我的同事,我的邻居,因为在我所接触的范围内,还没有看到一个像我母亲那样的人,在我的眼中,我真嫉妒别人有一个勤劳、善良、又解人意、体谅子女的母亲,而我有一个怎样的母亲啊!

在前段时间里,我写了关于父亲的一篇文章,中间很避讳母亲,不想把她写进去。她已成为我生活中最大的压力之一,不仅仅是我,我的兄弟姊妹也是如此,她现在就像瘟神一样,想躲避不能,在跟前又累人、烦人,我将怎样与她相处呢?

父亲是在1992年去世的,那年,母亲58岁,真不能说有多老啊!家里虽说只剩下她一个人,可我二姐就是一个村的,会天天照顾她,大姐离我家也就三里地,她能孤独到哪里去呢?哥哥在太原,离家稍远,我和弟弟离家不过四十里,起初,我回家比较多,只要星期日,我就会回家去看望她,后来,我逐渐不再想回去,缘由即是因她。

她开始讹人时不到七十岁,一切都得按她说的去做,只要有一丁点儿不舒服,她就要大呼小叫,让这个来,让那个来,不管别人有什么事,都得围着她转,她的理由就是:我当时怎么养大你们的?我吃了多少苦?起初,我没怎样想,后来,跟两个姐姐谈起,再加上我幼时的印象,她根本就不辛劳。

还是在生产队时,我们弟兄三个还小,她因着这个原因,不用去地里干活,我们渐长时,两个姐姐能下地干活了,又代替了她,小时的记忆中,每次放学回家,她就是躺在床上,家里的缝缝补补,就又是两个姐姐了,二姐比大姐说话做事更利索,更手巧。

每当有个头痛脑热,她就要使唤人。去给我叫医生,好象有多大病似的。人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尤其在农村,都是休息一下,能硬扛则扛,能不吃药尽量不吃药,更不要说打针输液了,她可不行,如有不舒服,就得马上好,哪怕用药都觉得慢,她自始至现在,都是这样一个人。

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药,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医生,她从不要穿,穿的哪怕再破,也没什么,反正不能不吃药,吃药当饭一样,每次饭后都要吃十多种,究竟是怎么吃的,我们都弄不清楚,谁知她一个没读过一天书的人是怎么处理的?

要说身体嘛!上点儿年纪的人谁能没点小毛病,她无非就是血压高点,也是唯一检查出来的问题,随着年龄增长,人的血压高点是正常的,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把正常当成不正常。平时放个屁,她都说:把我的元气放走了。出汗是人正常的生理现象,是体内产生热量,通过出汗把热量排出来。这在我母亲看来就是大事情,我怎么不出汗,等到有时出汗了,我怎么又出汗了,总之,出汗不行,不出汗也不行。

人体的新陈代谢,吃喝拉撒睡,对我母亲来说,都有她的观念,凡她不接受的,就是不正常,就要嚷嚷着找医生。

吃,对于上年纪的人来说,更应该注意。我是遵循这个吃的理念的:早饭应是一天量的二分之一,午饭三分之一,晚饭六分之一。可我母亲呢!早饭午饭不用说,晚饭也非得吃饱不可,我现在刚过五十,晚饭已是可有可无的,感觉晚饭吃的太饱,第二天早起肚子感觉非常不舒服,若不吃晚饭,或只喝一点,第二天早起肚子则很舒服。

喝,人体每天需要一定量的水分,但这也有个度,不是水喝的越多越好,我的母亲则不然,她每天喝的水太多,有多少呢?一个八磅和一个五磅的暖水瓶,满满的两个暖水瓶每天都喝的光光的。

拉,人体按说每天排便一次,也偶有两天或三天的,这都是正常的。我母亲则不然,她的排便时间是自己定的,只要到这个时间段不排便,她就要大呼小叫,不行啊!要憋死我了,要是偶然有一天不排便,那就更了不得了,简直要闹翻天了!谁都不得安生。

撒,她每天喝那么多水,想想她一天之中撒的次数会少吗?尤其是晚上,一个正常人,如果偶有一次失眠,晚上起来的次数肯定是平时的三四倍或四五倍,甚至更多。我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若偶有失眠,起来至少四五次。我母亲不说自己喝的水多,总是说自己晚上撒的多,唉!真是无语,真是没办法!

睡,母亲年轻时睡觉就不好,现在更甚,她也应该清楚才对,但是她从来不这样想,只要当天晚上没休息好,第二天就该折腾人了。人都有这种感受,前一晚休息不好,第二天整天都不舒服,昏昏沉沉的,全天都无精打采,萎靡不振。但她从不这样想,只是拿没睡好说事,不觉得是正常的,前一晚没睡好,白天要静下心来,想着如何弥补才行,就是一直嚷嚷着,搅得人不安宁。

剖析她的行为举止,一切是因她的心病,什么心病呢?自私,怕死。

十五前年,我单位的冯医生就说:向林,你娘一个人在家,你得防止她做出不好的事来。我是很清楚的,就说:冯医生,你放心,我母亲根本不会那样的,因为她怕死,怎么会呢?那是我第一次说起这句话,以后的事实一次次证明我的正确。

那时的母亲刚过七十,但每个月都要去找冯医生,让给她输液,一次至少七天,至少两个月去一次,这样持续了好几年。有一年春节,从初一直至十五,输了半个月,我整整看护了她十五天。

每当春节,都是我跟妻儿回老家陪她过年,在她八十以后,怕她冬天冷,弟弟送她去老年公寓,最初几年,只是冬天在那儿住,近五六年来,都是全年住在老年公寓。

她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讨人喜欢的。

一个是打电话,不管白天还是半夜,她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也不管别人有事无事,一切以她为主。老年公寓的工作人员也嫌她烦,她就用别人的手机打。说起手机,又得说一段:我弟弟是较早进入手机销售行业的,在十几年前就给母亲配了手机,她有手机后,就是如此,想啥时打就啥时打,全然不顾别人,后来,就把手机给她取消了。她就用公寓的座机打,打的多了,人家会烦的,自己的子女尚且如此,何况别人?她才不管呢?根本没有所谓的避讳,一切以她的意图来。

即使住在老年公寓,她也是不让人省心的,那里的环境很好的,但她依然是稍有不舒服,就要求医生给她输液,以至于我跟弟弟还故意为难医生一次。

原来只知道她在那里输液,谁知当给医生算账时,医生说得八百多块钱,我们一听很不舒服,都是用了什么药?这么多钱?尽管医生赶紧解释,但为避免以后再发生,我们有意为难她,告诉她以后没有子女的同意,不能再给她输液,否则我们将不给你结账。

住在老年公寓,一切费用我们都缴了,她吃的药,我买好按时给她送去,起初,觉得母亲手里也该有零花钱,每月给她三百,后来才知道,这些钱她又全部用在买药上,让这个给捎一瓶什么药,让那个给买一瓶什么药,钱不知不觉,每月一个不剩,其它的什么都不买,全部买了药,知道这些后,我肺都快气炸了,后来,干脆一个钱都不给她,看她怎么样?谁知,这也难不住她,她向别人借钱买药,借人的钱总得还吧!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我拿她怎么办?

目前,母亲除血压高些之外,其它一切正常,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比有些年轻人的还要好,就像前几年,她一直说心脏不好,去医院做了一个全天候的心电图监测,我也不懂,只记得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说窦性心率为八千多,我母亲的才两次,估计是越多越不好吧!

我母亲有时真的可能是神经质了,比如说:她觉得体内不舒服,就说我的肾怎么样了!我的肝怎么样了!我每每说她:你比做透视、做B超还清楚呀!她可不管你说的,得按她说的来。

到现在,已经去过三家老年公寓了。去年春节,因疫情严重,是弟弟给公寓每月多加三百块钱,人家才让住到三月份。至现在,在子女家里轮流住,到谁家谁家不得安宁。

我们弟兄姊妹五个,日子都是紧巴巴的,五家里只有弟弟过去做生意时买的一辆面的,其余车都没有,都是为着老人,不想让她受委曲,冬天老年公寓有暖气,冻不着,两个姐姐在农村,条件能好到哪里?我住的地方暖气也没有,千俭万省,能均出钱来让母亲住到老年公寓,可她怎么就不体谅一点儿女们过的怎么样呢?

我在大街上,常见清洁工人,卖菜的,都要上前问:您多大了?有六十多的,七十多的,也有八十多的。我再问:您这么大了,子女还让你们出来做事吗?他们一个个都不容易,我还能动,给他们减轻些负担。每当听到这些话,就羡慕别人的父母。

我的岳母前段时间因病住院一周,出院的第二天就非得自己回家不可,想让她在子女这儿住几天,她就是一个主意:甭咋说,反正不行,我要回去。再比比我的母亲,我对她的孝敬之心在随着她的行为渐趋减弱,终会有消失的一天。

我的同事中,有的家里老人已九十多了,生活依然自理,从不麻烦子女;也有比我母亲小几岁的,也是只要能自理,从不跟子女住在一起。

这两天,在简书上看到几篇文章,也在无意中透露出关于老人的事,我专门看了,又使我慨叹不已。

简友卢玉珠的父亲96岁了,生活自理,不麻烦子女,每天还看《参考消息》,还自己洗衣服,多么值得尊敬的老人!

简友司马喆写的邻居阿太,已经98岁了,一个人独自生活,也是不用子女操心、照顾,又是一位多么值得敬佩的老人啊!

我的母亲并非是头脑不清,相反,她的记忆力好的惊人。两年前,我在晋中市的堂姐跟我联系,让我问母亲,看看她能否记得她奶奶的姓名,她奶奶是我的三奶奶,母亲是我三奶奶的侄媳妇。我跟母亲说后,她随即就说出口了,这可是六十多年前的事呀!母亲说,三奶奶是她在过门一年多后去世的,那时,小辈人又不敢直接问长辈的姓名,在这种情况下,她都能记的这么清,我又非常佩服母亲!

十几年前,我见到常给她看病的医生李安贵,李医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现在记得非常清楚:你娘就是“用药太多,心病太重”。这就是医生对她的看法。还有一些医生根本就看不了她的病,当医生给她开药方时,说用这个药,她说,这药热,我不能用;医生又说另一种药,她又说,这药凉,我也不能用,医生就火了,谁能给你开得了药?

我的母亲跟谁在一起,就会说自己的病,跟子女是,跟别人也是,就像祥林嫂一样,永远是那几句话,除此之外,别无他说,谁听了会舒服?

去年10月24日,把她送到太原我哥那里,本想着让她多住些日子,因为去一次不容易,这次去了,还会有下次吗?谁曾想,不到春节,就天天嚷嚷着要回来,吵闹得街坊四邻不得安宁,最终,嫂子和侄儿都躲到外面去,在家待不住。

5月2日,她回来了,一点儿没改,甚至变本加厉,我将怎样安排她呢?真是没办法呀!看到别人的父母多体谅子女啊!我怎么有这样一个母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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