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近代西方资本主义扩张的起源与影响

地理环境决定论曾于十八与十九世纪在欧洲盛极一时。该理论将自然环境的作用视为影响社会与经济发展进程的根本因素,结论是地理环境决定政治体制。这一理论萌生于古代希腊,由希波克拉底与柏拉图分别作过诠释。当时的希腊的确明显体现了地理环境对政治体制的影响,如山区的人多主张采行极端民主制;平原地区的人多主张极端寡头制;而海滨的人多主张“中间性的混合制”。

但是随着人类历史文明的不断演进,这一理论越来越难以自圆其说。诚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言,封建社会之解体与资本主义之产生是一个合乎逻辑的过程,“并非自然的恩赐”。马克思旨在说明人类社会历史之演变有普遍与客观的内在规律,地理环境是社会发展的客观物质条件而不能上升为主导的或决定性的因素。虽然如此,这一理论对于研究近代资本主义国家的扩张起源,依然具有不小的借鉴意义。

近代历史上资本主义国家的扩张与侵略,体现了资本主义强烈的扩张性,这与其海洋文化相辅相成。欧洲数面环海,峡湾众多;陆地有高山如阿尔卑斯与比利牛斯横亘其中,限制平原面积。此外,欧洲本土主要为温带海洋气候,不利于发展种植业。上述种种,既成为了欧洲人想要走向海洋的前因,也为这一想法的实践创造了条件。从文化上来看,近代欧洲就这样验证了古希腊先哲口中的地理环境决定论,也在同时继承了古希腊辉煌的海洋文明。除了地理因素, 15世纪以后西欧各国商品经济的发展和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以及新兴资产阶级对黄金和货币需求的膨胀,更是推动了欧洲从陆地走向海洋的进程。地理因素的双重作用,经济社会的蓬勃发展,让欧洲走进了地理大发现时代。

近代的欧洲,历经了百年以记的航海时代,三次思想解放,两次工业革命。其政治与经济实力都有显著提升。而在思想解放与工业革命的同时,资本主义殖民扩张的脚步从未有过停歇,其中包含着商品到资本的演进,贸易与战火的并存。通过地理大发现,欧洲的政商拥有了海洋;通过海洋,欧洲的资本家拥有了广阔的市场,廉价的劳动力与取之不尽的原材料。这不仅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提升了欧洲的经济地位;也在同时促进了资产阶级的壮大,为革命埋下了力量的种子,为政治的脱胎换骨铺下了雄厚的垫脚石。与此相对应的,是殖民地本土所遭受的剥削与压榨。非洲大陆一亿人口因三角贸易而背井离乡,印度半岛在“分而治之”后持续陷入的纷乱动荡,无不是在替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支付代价。不平等的贸易与不平等战争循环往复,结果便是资本主义国家日益兴隆,东方帝国与非洲拉美日趋式微。

与之对应的意识形态是西方为尊,东方为末。西方文明中心论便是这样呼应而出。真正意义上的西方文明中心论出现于二十世纪之后的非殖民化时期,但它背后的心理根源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随着遍布全球的殖民扩张,一些西方学者认为西方文化优于非西方文化,认为人类的历史围绕西方文化展开。这种言论直到现在也并未完全消除,但今天的我们面对西方文明中心论时,已经较过去有了更深的认识,可以用更加全面的事实与更加科学的逻辑去反驳它。但是在动荡的近代,“东方从属西方”“西方殖民东方”将东方人民压得喘不过气。以中国为例,古老的帝国步步走进资本主义漩涡的身影,既是西方文明兴盛的牺牲品,也是西方文明中心论的催生剂。

若欲浅尝辄止地理解资本主义对庞大帝国的鲸吞蚕食,不妨借鉴一下社会学的理论:破窗效应理论。这一理论由詹姆士·威尔逊和乔治·凯林提出:“一幢有少许破窗的建筑为例,如果那些窗不被修理好,可能将会有破坏者破坏更多的窗户。最终他们甚至会闯入建筑内,如果发现无人居住,也许就在那里定居或者纵火。”若将1840年的中国比作这座建筑,那么始破窗者便是当时的大英帝国;而纵火者,是五十四年后的日本帝国。

日本自美国准将佩里率黑船登陆之后,便在时间上走向了近代,在空间上走向了世界。从“黑船事件”的开始到明治维新的完成,从发现自己的大楼华而不实,到让自己的宫堂蓬荜生辉,日本不过用了四十余年,便走上了资本主义的近代化道路,成为了东亚强国。而同时期的晚清政府,只是将帝国风雨飘摇的大厦小敲小补。洋务运动轰轰烈烈三十余年,也不过被中堂叹作“纸糊老虎”。甲午战争之前,世界公认作中国海军排名第七,日本则在十名开外。甲午战败,让西方大国大跌眼镜,重新认清中国实力;而中国的洋务运动自此破产,近代化的进程被日本打断。亚洲格局也就此重新排序。六年之后,八国联军侵华。若将晚清喻作破窗的大楼,英帝国即是破窗者,日本即是纵火者,破窗让楼中人意识到窗外有人,窗需修缮;而纵火则让楼外人认为屋内无人,是大肆抢劫的好时机。

日本资本主义的发展,是在遭受了西方国家战争侵略与资本输出之后探索出的救国道路。其社会转型的成功,是值得思考的过程;但其军国主义的兴盛,却是不能不警惕的部分。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的日本,将受侵略的受害者身份变成了侵略的施暴者,使周边邻国受苦无数。近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扩张侵略,一边把一个古老的帝国破坏殆尽,一边把一座平和的岛国变成狂热的战争分子;初衷是要为自己的利益做加法,最终却为世界的和平兴盛做了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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