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晌的阳光普照着大地,舒适而又温暖,亦如小陌的心情。
“娘,娘……”小陌刚迈进大门就扯开了喉咙。门槛被惊醒了,张开嘴将他的裤子咬了个口子,他顾不上计较,也无心批判,踉踉跄跄地进了院子。
屋子里,小陌紧紧抱着母亲的腿,头跌在母亲的腰上。
“哎呦。”一阵始料未及的疼痛贯穿李二妮的身体。
“娘。你的伤还没好吗?”小陌触电般松开手,身子也弹了出去。
“没事,你呀!”李二妮缓缓转过身,抚摸着儿子的头。“这几天乖不乖。”
小陌“嗯”了声,低下了头。
李二妮轻轻将儿子搂在身边,心思缜密的她明白儿子回答的是多么牵强,他懂自己的儿子,他也解自己的公婆。“好孩子。”
“哥,你……你跑的也……也太快了吧!”阿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双手扶在墙上。
如果阿旺把舌头再吐得长那么一点,屁股上再长出那么一根小尾巴,会不会更像他家的黑贝呢?小陌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
“阿旺,你哥哥这几天没欺负你吧。”李二妮温柔地和面前这个孩子聊着天。
阿旺偷看了哥哥一眼,稚嫩的小脸似苹果般,红扑扑的。“没有,没有。大娘,我和哥哥都想你了,你没事了吧?”
“嘴抹蜜了吧,大娘没事了。我要做饭了,你们可以再玩会儿。”
阿旺咬了咬嘴唇,挠了挠头。“爷死。”
“走啦。”“走喽。”小哥俩似两只鸟儿,飞出了屋子。抬头间,两个孩子的背影已被拐角的围墙遮住了半个。
“小陌,记得早点回家。”
东屋的门“吱”的一声开了,钱氏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走了出来,油光锃亮的侧脸在阳光的反射下,闪了一下李二妮的眼。
“娘,饿了吧,我马上给咱做饭。”李二妮支撑着腰的双手放了下来,微笑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钱氏瞅了李二妮一眼,也就在几秒间,又扭过头去。“不着急,俺两口子又不干活,不吃也行。”
“娘,这几天小陌跟着您,没给你添麻烦吧!”李二妮尴尬地笑了笑。
钱氏双手插在腰上,义愤填膺道:“你觉得呢?天天晚上一睡着了那双蹄子就不老实,哪热乎往哪蹭,嫌我一把老骨头不知道冷还是怎地。整天除了吃饭点回来,其余时候跟条野狗似得,不着个家,指望他打桶水都找不到个人……”
“娘,实在对不起。”李二妮揉了揉胀痛的腰,满脸歉意。
钱氏没有言语,哼哼了几声,回了屋里。可能是站的太久的缘故,李二妮的腰痛开始泛滥,她一步一步地挪到炕前,轻轻躺了下去。
李二妮睡着了,他梦到自己接受了大夫的建议,答应了兄弟媳妇的邀请。梦到了自己倚在了电烤箱上,摔折的腰好了起来,干活也不疼了……
春风春日春不在,夏雨夏花夏已败。秋收秋叶秋渐埋,冬雪冬梅冬徘徊。
晨雾里,李二妮穿上姐姐给的毛衣准备做饭,刚一出门就被阳台上的霜儿惊呆了。风儿刺穿她的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寒意侵蚀着她的腰部,隐隐作痛,无可奈何的李二妮回屋添了件旧大衣。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李二妮的腰恢复的却不太理想。过段时间小麦就该上冻水了,不能耽误了啊!她边拉风箱边琢磨,权衡利弊,她最后还是做了一个违背性格的决定。(娘家一个婶子腰不舒服,现在正用烤箱烤呢,这个消息是弟媳告诉她的。踌躇再三,李二妮决定去试试。)
吃过早饭,李二妮和儿子出发了。黝黑的土路潮湿地铺在地上,这对母子不紧不慢地撇下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脚印。小陌的目光透过路边光秃秃的树木上望着远方,冷清清的一览无余。
“小陌。等会儿。”大宝一路小跑地追赶上来,那笨重的身子像只企鹅。在他的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孙澜欣。她和儿子几乎同时来到小陌母子面前,四双眼睛交织在一起,脸上都绽放着灿烂的微笑。
“澜欣,你们这是?”李二妮开口道。
“领儿子去赶集,你们呢?不会也是吧!”孙澜欣拉着儿子的手,满脸狐疑。
“回娘家。”李二妮微笑着答道。
“我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又不就是发财了!呵呵,回娘家啊,那也正好顺道,一起吧,路上还有唠嗑的。”孙澜欣说话酸不溜丢的,总是刁钻古怪地说些让人难以启齿的话。
刚刚走出村庄的地界,大宝就耷拉着脑袋,走不动了。“娘,我太累了。”
孙澜欣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将儿子扛起。李二妮也将手伸向儿子,不料儿子敏捷地躲开了。“娘,我自己走着吧,你的腰还没好利索。”
大宝在母亲的背上,冲小陌做着鬼脸,小陌装作没看见似得不予理睬。他对大宝的捉弄以及孙澜欣的歧视早已司空见惯,就像他早已适应了阿旺家黑贝的狂吠。
六里左右的路程,终于在小陌的脚下画上了句点。他走进舅舅家的门口,如负释重,气运丹田。“妗子,妗子。”
小陌的妗子晓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屋里走了出来。“二姐来了,小陌真乖。二姐,你的腰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别说干活了,站久了就疼。眼看小麦就要上冻水了,愁死了都。”李二妮有些无奈。
“二姐,去炕上躺会吧,走了一路了。吃完饭让三妮(小陌舅舅的乳名)把咱婶家的烤箱搬来,你试试,人家都说管用。”晓香关切地说道。
被妗子牵着手的小陌,一蹦一跳地上了阳台。在他的印象中,妗子是一个秉性直爽、心地善良的女人,她的微笑如夏日花开,似冬日暖阳。最令人拍手叫绝的是她做的饭菜,常让自己在梦中留着口水醒来,想到这里,小陌偷偷摸了摸嘴角,更加迫不及待起来。
“小陌又长高了,去里屋陪你娘吧。你姥爷一会儿也遛弯回来了。”晓香的每一句话都如一首高昂、温暖的歌,响在小陌的头顶,落在他的心田。
“爷死。”小陌开心地腆脸回应着。
“爷死,你爷爷是老不死。”
小陌做了个鬼脸,跑进了里屋。他坐在炕梢,偷窥着外屋。只见在妗子的铲勺下,红黄相间的西红柿鸡蛋端上了桌,紧接着是深绿的豆角和着诱人的肉香。茄子也倒入了锅中,和沸腾的食用油交汇,噼里啪啦过后味香四溢。舅舅搗好了蒜,又娴熟地拍起了黄瓜,小陌抻长了脖子,望着眼花缭乱的菜色,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