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天性,我从小就喜爱书画。长大后,又愿结交喜爱书画的人。虽然我只把书画作为一种业余爱好,但回顾以往,我发现有不少促使我成长进步的影响,总能与书画和喜爱书画的人扯上关系。看来,我这辈子注定是有书画缘的。
初中一年级,我遇到的第一位班主任,就是本溪四中的美术老师杨传乙。杨老师温文尔雅,和蔼谦诚。他在一次家访时发现我有画画的爱好,就吸收我加入校美术小组,经常给我们讲画画的技巧和好处,指导我们创作,参加画展。这对一个胡乱涂鸦的中学生来讲,真是天赐良机,极大地调动了我画画的兴趣。可以说,杨传乙老师是我喜爱画画的启蒙人。初中二年级,我的班主任是卢桂琛老师。有一件卢老师关爱我的事至今难忘。那是1964年9月里的一天,我们师生看完电影《英雄儿女》后回校上课,可我思绪仍萦绕在电影镜头里。于是,便悄悄把语文书立在桌前,拿出画纸画了起来。画的是王成手握爆破筒,双目圆瞪冲向美国鬼子的壮烈场面。正当我沉浸在作画时,一只手缓缓地拿走了我的画。原来卢老师已经站在我的背后,她不声不响仔细看了我画的画。小声对我说:“下课到我办公室。”然后,若无其事地慢步向教室前面走去,并没引起更多同学的注意。下课后,我忐忑不安地走进卢老师办公室,本以为她会狠狠批评我一顿。但万没想到,卢老师仍是小声对我说:“你画的不错!下期班里的墙报报头就用这幅画吧。同学们写写电影《英雄儿女》的观后感。不过,以后可不能在上课时间画哟!”卢老师给我留足了“面子”和威信,她轻风细雨般的教诲,常常在我耳旁响起,激励我不断走向成熟。
1968年冬,我下乡在本溪县草河掌公社。这期间,我有幸结识了后来成为著名画家的冯大中。大中是早我一年下乡在草河掌大甸子大队的。他所在的大甸子青年点与我们郭家堡子河沿小队仅隔着被称为四道沟的一道山岭。我因为负责大队知青工作,经常要去公社开会,每次去回都要路过大甸子青年点。初识大中,他给我的印象是热情但低调,神色中透着一股倔强。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一次,我赶到大甸子青年点,只见大中一人躺在炕上。我问:“喜东、宝贵他们呢?”大中说:“他们去掰人家苞米啦!”原来青年点已经断粮没米下锅了。“你怎么不去?”我问。大中坐起来说:“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宁可饿死,也不能掰人家苞米!”临近中午,还是队里给青年点续上了口粮。听点里的同事说:大中很少回本溪,逢年过节也经常不回去。他不仅画的好,还会木匠手艺,这十里八村的,谁家盖房子、打箱柜,都愿意找他帮忙,他也乐此不彼。他不要工分,不贪财物,只要“混合酒”够喝就行。我还真参观了他给自己制作的“春秋书箱”,好精致的一对书箱啊!不知为啥,我每次去大甸子青年点都爱与大中唠嗑。有一回,他拿出一本用供销社包装纸订成的本子,封面用毛笔楷书《大中笔记》四个字,里面每张纸都用红铅笔画成竖条条,在条条里用苍头小楷整整写了一大本。在他的笔记里,我看到一个痴迷绘画的他,是如何徘徊在心中殿堂鲁迅美术学院门前的;是如何谢绝本钢钢校领导给他进校工作机会的;是如何“不在城里吃闲饭”,剃成光头,毅然下乡到最偏僻山村以示“出家”的;更看到他是如何不忘恩师李笑如先生的教导,在恶劣条件下坚持练画习文的……1970年秋,我抽调回城,大中专程到河沿小队送我,还为我刻一方名章作为留念。转过年,大中调到本溪冶金有色金属公司套峪铜矿负责矿区的宣传工作。再以后,听说他回到市里,在当时领导们的支持下,他的绘画专长得以发挥,名气也开始上升。
大中是个重情义的人。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大连与他有过几次接触。他那时已经名誉国内外,但仍是热情而低调,不忘旧情。每次送我书画,总要写上“兴华下乡老友存念”的字样。1994年春月,我回本溪拜访大中,他将印数不多,刚出版的《冯大中精品集》题字送我。随后每年元旦前后,我们互赠贺卡,大中每次都在精美特制的贺卡上,亲笔书写祝词。2009年的贺卡,竟然是一本厚厚的年历,封皮和每月份的开篇均是大中不同时期的美术精品。扉页上,大中手书“兴华老友新春大吉事业如意”。这厚重的礼物,我至今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