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李三在学校小吃店吃饭。店里人颇多,李三一人坐在拐角一张桌子,埋头吃一碗炒饭。李三吃了几口,从书包里拿出小醋瓶,往饭里倒。突然觉得有人在看他,一抬头发现自己桌子对面已然坐了一女子,那女子坐下后笑着问李三:这位子没人吧?李三语塞不能答,愣在那里。原来此女乃花间月,李三朝思暮想而不能近观者。这回就在眼前,他反而傻过去了。李三忽自觉失态,忙收起醋,说这位子没人。李三眼神恍惚,只是不敢正视花间月,仿佛花间月是正午的太阳。
花间月说你就是李三吧,李三笑笑说,啊,是。花间月说你的剧本写得不错呀,语气颇有赞赏之意。李三大脑仿佛电脑断电,不知如何回答。此时前次与花间月同坐吃饭的草包偶像男出现,花间月与之招呼,言语甚亲切。李三大脑被此男激活,忙几口吃完饭,起身要走,花间月略一点头微笑,说走啦?李三僵笑说啊,嗯。刚走出两步,被花间月叫住,花间月指着李三坐的椅子说你的包没拿。李三匆匆拿了书包,说了声谢谢,跟蚊子哼哼似的,花间月微笑点头。李三头也没回走出店门,出到店外,发现自己气血上涌,脸直发烫,呆立了一会,忍不住又回头向店内望去,发现花间月与偶像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李三一下又觉得空荡荡的。转身朝寝室走。
走至女生楼下,发现很多男生于楼下站立等待女生,颇如集体罚站。李三以颇鄙视的神态走过这些男生,忽一女生迎面走来,满面堆笑。李三疑惑,此人仿佛见过,但不记得在哪见过,以为这女生是朝别人笑,但李三转头看自己两旁身后,并无别人,正莫名间,这女生主动招呼。李三抓抓脑袋,眼神依旧疑惑。女生说才几天你就忘记我了,那天和庆河我们一起谈剧本的啊。李三仿佛认出来了,说噢原来是你。其实还是不知道是谁。女生也不介意,自我介绍说是工商管理系的,对话剧艺术颇感兴趣,和庆河又比较熟悉,于是来凑个热闹,演一个配角。
前几天李三确实与庆河和一帮演员研究过一次剧本,不过李三注意力皆在剧本之上,向演员介绍完各个角色的大致情况就走了。至多也就是因为石斑鱼要追杨帆,而多看了杨帆几眼。而对这个工管女生却是不存一点映像。
李三问女生演什么角色,女生说演没有味觉男生的好朋友。李三于是说这个角色虽然是配角,但在主角之中起到的润滑剂作用是不可忽视的,故亦需尽力揣度角色。女子点头称是,言语间颇有爱慕之意,多称赞李三有才气。李三忙不迭地说不,说千万不要说我有才,我二十年来一贯平庸,平淡无味,笨得不行。李三只是如自己所想来评价自己,只是叫外人听来特别谦虚。故女生更肃然起敬。
临别之时李三问女生的名字,女生笑笑说我叫林竹,但别人都习管叫我竹林。
李三回到寝室忽想起此女,嘴里嘀咕说竹林?还灌木丛呢。不如叫原始森林,多野性。
晚上李三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忽然神思迷糊,觉得肚子饿,恍惚间走出寝室,来到楼下小吃店吃饭,要了一碗牛肉炒饭,李三尝了几口,叫道老板你这饭怎么能放糖?老板没反应,此时花间月坐于李三对面,从包里拿出四个瓶子,上贴标签:醋、芥末、盐、辣椒油。李三瞪着花间月,不知其意。花间月说祝你有了味觉,你的饭太过甜腻,不如加调料调一下。于是拿起桌上的瓶子逐一往李三的饭里倒,每瓶尽皆倒完,李三神情严肃,看那饭,晶莹剔透,并不见调料之颜色。于是捧而食之。那饭进到嘴里之后,舌头被五味夹杂,竟颤抖起来,忽的那饭突然变成了蜡烛,嚼之无味。蜡烛到了胃里,化成一股黑水翻腾,五味竟出,与胃酸搏斗,李三只觉恶心,猛得想吐,欲呕时,惊见花间月微笑的看着他,李三一惊,从床上苏醒过来,原来是一个梦。李三下了床直奔向厕所,呕吐不已。
李三回到寝室思寻那梦,想了半天想不出个道理。李三把梦告诉石斑鱼,石斑鱼只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花间月想疯了。又劝李三说别老想了,你又不是佛洛伊德可以进行梦的解析也不是周公可以解梦,赶紧吃点药,晚上吃啥脏东西了?李三说没吃啥,就是佐料不太好。石斑鱼问佐料是什么。李三说是花间月和那偶像草包男。石斑鱼笑李三颇没男人气概。又说你现在写了剧本,可以借此机会大肆接近花间月,和那男生竞争。李三深叹一口气,无言。
第二天庆河把李三拖到了话剧排演现场,说我们前几场粗排了一下,你得来看看。中午在食堂吃过饭,二人来到一间大教室。里面已经聚了几个演员,各自手里拿着台词本,做讨论状,走近一听原来在没边没际的聊天。石斑鱼和扬帆花间月扎堆聊着,石斑鱼大谈特谈有关国际名牌香水的问题,他说香水的味道分前味中味后味几层,然后香水还会有个总的香调,随后石斑鱼由此发挥,将其上升到爱情哲理的角度,说爱情就好比香水的味道,前味就是春心萌动之时,激情而又隐忍;随后坠入爱河,热情洋溢活力四射,此为中味;随后转入后味,淡淡清香忽隐忽现。
花间月说这个比喻不错。李三听见石斑鱼的大论,低声对庆河嘀咕说,香水蒸发完了就啥味也没有了,哪来的狗屁爱情?庆河就跑到石斑鱼跟前问道,香水后味完了是什么味?石斑鱼说香水就三个味,后味完了就没香水什么事儿了,剩下汗臭什么的,石斑鱼突然想起还有女生在旁,忙补充说当然了,女生是体香,体香。杨帆和花间月微笑。庆河说那爱情是不是后味完了也就剩下些汗臭啥的了?
石斑鱼不理庆河,转头对杨帆说这些人在寝室辩论不过我,老跟我胡搅蛮缠,别理这帮人,酸儒腐士,不值一提。庆河笑笑说该开始讨论正题了,于是拿出剧本,让演员上讲台各自站好。李三找了个座位坐下,突然发现教室一侧的座位上坐着一人,仔细看看,居然是偶像草包男。李三猛地想起那个炒面的梦,异常地想吐。偶像男一人独自坐于一不起眼的位置上,戴着耳机摇头晃脑,手捧一大学英语四级词汇的小册子,眼望花间月。李三小声嘀咕了一句花痴,也望着台上。
庆河坐在第一排座位的桌子上,对着演员指手画脚。剧本开场,首先是花间月和杨帆上台。
杨帆(色盲女女友):你说,衣服是不是应该像世界这样有丰富多彩的颜色呢?
花间月(色盲女):我有时,倒真的希望,天下的衣服只有黑色和白色。世界真的是这样的五颜六色吗?
杨帆:怎么不是呢?你看。光这棵小树底下,就有五种颜色的花呢。红的,白的,蓝的、粉的、黄的。
花间月:为什么没有黑色的花?
杨帆:你好像特别偏爱黑色?
庆河叫了声停,说激情激情,不要像委琐在厕所里偷偷读情书一样把激情都压抑在马桶里。石斑鱼耸肩目视庆河说你这比喻欠妥,不雅至极。庆河没理石斑鱼,对杨帆说,你说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你就要感觉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你就要对世界充满感情,你的感觉却像是世界大战刚打完一样。然后又对花间月说你说话跟汤没放盐一样,虽然你这个人物的内心感觉应该是灰蒙蒙的像汤没放盐,但你背台词不能都只有一个音调。庆河说完回头看了看李三,问有什么意见。李三一脸敬佩说不错不错,演得不错,你导的也不错,接着导。
庆河跳下桌子,走到李三跟前说你是否能给点批评建议,我不是叫你来讲不错不错的。怎么说你也是顶了个副导演的头衔,在其位,谋其政也,岂能挂羊头卖狗肉?石斑鱼说你的比喻越来越不着边际了。
李三说我确实没看出什么来,我这人脑子慢如芋头。庆河摇摇头,此时林竹进了教室,气喘吁吁,一进门就大嚷迟到了迟到了,声音颇大,坐在一角的偶像男正昏昏欲睡,听见这一阵嚷,一下惊醒,手中四级词汇没有扶住,应声落地。众人循书落地之声望去,花间月也忙走过去,问长问短,神情关切。李三两眼跟随花间月而移动,呆看了一阵,眼光忽的黯淡,对众人说要上厕所,遂出门。石斑鱼看着李三出了门,以目视庆河,庆贺摇头暗笑。庆河问竹林怎么迟到这么久,竹林说剧本给旁人拿去看,找了半天才找到。庆河叫林竹熟悉一下词,然后与石斑鱼排演。
石斑鱼趁林竹看剧本之时,溜进厕所,发现李三独立于窗前。石斑鱼小解完毕,走到李三旁边,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支点上,又拿一支递给李三,李三摇头不接。石斑鱼说你想要我也不能给你,我从不毒害青少年的肺,吸烟有害健康,谨记谨记。石斑鱼呼吸吐纳,白烟于厕所内散逸开来,烟味与厕所中异味相结合,直刺李三的鼻子。李三咳了几声,仍然望着窗外。石斑鱼一口烟吐向窗外,随即消散。
天甚蓝,两只鸟飞于云端。
石斑鱼忽然对李三说你真像木头。李三不解,问石斑鱼何出此言。石斑鱼问李三,你觉得那草包男比你如何?李三说比我帅。石斑鱼说他那个帅算个屁,那叫草包帅。草包再帅还是草包,绣花枕头。李三说绣花枕头不正合天下女子之意,比我这不绣花的粗布枕头好多了。石斑鱼说你不是枕头,我看出来了,你是一颗蓄势待发的子弹头,能量巨大。李三哑然失笑,轻轻摇头。石斑鱼说我一向未曾注意到你的才华,我以前说你的才还不知道埋在什么地方,现在看来,才气乃体香也,时机一到,自然挥发,你书看得多,乃厚积薄发。李三说你骂我,你刚才说女人是体香,男人是汗臭。石斑鱼望着半截烟,诡异的说男人的汗臭是女人荷尔蒙的催生剂,你这颗子弹如果能打入女子心中,其心必被俘。李三说你哪儿来这么一套一套的?石斑鱼骂李三看书看傻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只当那玉是塑料做的,我觉得,现在正是你追花间月的时机,别天天傻想呆看了,整个一花痴,且痴无方向。说完把烟屁股以手指弹出窗外。
一只鸟忽由树丛中惊起,扑扇翅膀,盘旋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