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久不关心足球话题了,我对足球淡忘得如此彻底,好像这项我曾经以生命去热爱的运动与我从来没有关系。
我小时候是个疯狂的球迷,为了足球可以不顾一切。我妈那时老说我是要球不要命,总担心我出事,后来我真的踢断了大脚趾和脚踝骨,虽然痛彻心肺,但我毫不伤心,相反还很自豪,因为这些伤是我在小伙伴里赢得尊重的资本。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足球激情渐渐熄灭了,成了一堆死灰。但昨天看了网友gio33写的精彩足球文章,我的足球记忆又被唤起了,不禁想起了1982年那个激情燃烧的夏天,仿佛听又到了宋世雄那短促高昂的语调。
对于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球迷来说,提到那一年的世界杯,无不感慨万千,因为那一年发生的事,对中国足球运动的发展和中国球迷对足球的认识都是一个重大转折。
1982年是我国首次正式对全国转播世界杯赛事 。之前,刚上小学的我就在1978年世界杯决赛转播中领略了足球的魅力,从此迷上了这项运动。但那次我国并没有转播权,而是盗播的。那时只有黑白电视,而且信号很不清晰,我甚至把球场上飞舞的纸屑当成了满天大雪。记得那天很热,蚊子也多,我被叮了好多包,但这些都不能把足球从我心里赶走,它已经牢牢占据了我稚嫩的心灵。此后我对足球更是念兹在兹,虽然那时足球资讯很少,但我还是通过有限的报纸信息和电视花絮以及道听途说,了解了很多超级球星的奇闻佚事,对他们崇拜得五体投地,他们是我心中的神。想到马上就能看见他们在比赛中的英姿了,我激动地简直难以自持。
那年中国足球队也参加了预选赛,踢出了3胜1平2负的好成绩,尤其是3:0干掉亚洲冠军科威特的那场比赛,令人回肠荡气,至今想来仍兴奋不已。在已经稳获出线权的情况下,中国队放了大假,准备养精蓄锐去踢决赛。却不料惨遭沙特黑手,他们居然无耻地放水五球,让本来只有理论机会的新西兰获得了与中国踢附加赛的资格。毫无准备的中国队仓促上阵,在身高体壮的新西兰队员的冲撞下,技术优势无从发挥,结果以1:2败北,只差半步被挡在了世界杯赛场外。
在那以前,中国足球队一直是亚洲一流强队。即使在国家贫弱的年代,中国队员的腿都是很硬的,还出现过李惠堂这样的亚洲球王。七十年代,由贝利领衔的美国宇宙足球队来访,中国队员荣志行以一记惊世骇俗的金钩倒挂击败了这支明星球队。
荣志行是我见过的最优秀中国球员,是我心目的明星,他的脚法和意识无与伦比。如果当年贝利被称为“黑珍珠”,那荣志行完全应该被称作“黄珍珠”。他非但球技好,意志品质也很高尚,他尊重对手,带伤拼搏的风格给当时的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被誉为“志行风格”。
当时苏永瞬带领的中国队是一支典型的技术型球队,核心队员的脚法和意识都很精湛,这一届国家队是我所见过的技术最好的一支。但由于在附加赛中不敌技术粗糙却人高马大的新西兰,人们就纷纷指责中国队是“姑娘踢球”,没有血性。苏永瞬因此负气出走,从此中国足球队员的选拔和训练就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一味强调体能和速度,走上了一条歧路。
本来人们对这次失利虽然痛心,却也没纠结太久,毕竟胜败是常事,无非下次再来。以中国队当年在亚洲的实力,进世界杯绝不是一个梦。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中国足球从此堕入深渊,在一次次“黑色几分钟”的连续打击下,沦落为一支人见人欺的鱼腩球队,再也没有恢复。
中国没有出线虽然让我郁闷了一阵子,但这丝毫也不能影响我对世界杯的热情,开赛后,一切烦恼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时,一代巨星济科、苏格拉底、鲁梅尼格、普拉蒂尼等都处于鼎盛时期,他们在赛场上的表演精彩绝伦。在我的认知过程中,是先知道了巴西中场苏格拉底,以后才知道这个姓氏也属于那个希腊的伟大哲学家。当我得知这位球星还是一名医生时,我对他的敬仰更是无以复加,而他那不用助跑,原地一蹴而就的罚点球技巧,几乎让我的眼球都蹦出来了。那时马拉多纳初出茅庐,却已盛名在外,但那一届,他却无所建树,以一张红牌黯然退场。
我本来最喜欢巴西,但那届杯赛上意大利“金童”罗西的异军突起,让我中途转向,成了这支蓝色球队的坚定拥趸,从此再也没有改变过。意大利门将佐夫以四十岁高龄出战,也颠覆了我的认知,原来我以为运动员只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也使得我更加崇敬意大利队了。意大利队没有辜负我对他们的热情,以夺冠回报了我们一干支持者。
在那届杯赛上,罗西的表演给中国球迷带来的震撼是无论如何描述都不过分的。赛后,辽宁钢铁工人李文刚,辞去工作,改名罗西,抛妻别子,当起了专业球迷。这在那个年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举动啊!人们都认为他疯了,但我知道,他没疯,如果不是家庭和学校管着,我当时也会这么干!
那届赛事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球星们的球技,还有他们的潇洒和帅气。当年很多球星都是一头飘逸的长发,跑动中更显得超级洒脱。于是我也留起了长发,但在那个年代是犯忌的,为此受过学校的处罚,挨过父亲的打。我家家教极严,我从小循规蹈矩,没有任何恶习,但在这件事上,我却拧到了底,打死也不服软,后来他们也只能由了我。从那时起,我的头发就没再短过。如今我已满头华发,却仍然很长,第一次见面的人都夸我有文艺范,我听了不禁暗自窃笑,有时还和他们讲起当年与那个“留发不留头”的恶法拼死抗争的故事,听得他们哈哈大笑。
三十多年过去了,世界杯来了一届又一届,球星们换了一茬又一茬,而我对世界杯最美好的记忆却永远停留在1982年,停留在那个火热的夏天。如今的中国队在物质条件上比当年的国家队优越了何止百倍,可他们却没出息地萎顿在泥潭里难以自拔,他们实在有负于他们光荣的先辈,我早已不再关心他们的任何赛事信息,只有腿上时时发作的伤痛,提醒我少年时代曾经有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