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对我而言不止是童年那么纯粹。那是一个相对动荡的时期,国内改革开放,国外苏联解体,整个世界处在快速的转变中,新鲜事物一波一波扑面而来,原本安于现状的人们应接不暇,既好奇又局促,一个个伸长脖子观摩着从未见过的灯红酒绿。那些有幸冲上潮头的人们把自己打扮地油头粉面不伦不类,竭尽全力拍掉从父辈那里粘上的尘土。大集体开始解散,无数人被时代无情地抛弃,安稳的生活戛然而止,他们像未成年就被逐出家门的孩子,一边挣扎一边咒骂一边痛哭,极不情愿地走向一个乱糟糟但是春风呼啸的新社会。
柏林墙轰然倒塌的第三天,我在县城的医院来到这个世界。我父母都有正式工作,但生活水平依然很勉强,加上那时近乎变态的计划生育政策,我自然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妈妈在纺织厂工作,每天天不亮就得起身,为了不吵醒我,提着鞋子,揣着两个馒头蹑手蹑脚走出家门去上班。爸爸经常有夜班,我起床撒尿的时候经常看到他打着哈欠从熹微的晨光中回来,于是他们偶尔就会在家门口相遇,互相打个招呼,一个精神抖擞,一个萎靡不振。妈妈的工厂我似乎去过几次,记得厂房里轰鸣的机器,人们说话像是在表演哑剧,有一次我跟着妈妈去了他们工会的活动,看他们欢快地玩抢椅子和踩气球的游戏,人人参与人人有奖,那可能是他们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