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强力的电吹风,风力强劲,功率很大。
但是在我住的地方,没有足够强力的电线。所以在冬天和夏天,在室友们开空调的时候,我吹头发时跳闸的几率很大。
在冬天和夏天,空调的轰鸣从四周涌来,冰箱的蜂鸣从地面升起,人造的灯光在头顶披落。在这一刻,我拿着吹风,感到温暖又蓬松,这就是生活的感觉。
但是在下一刻,电闸跳了。于是我失去了光明和声音,堕入到未知的恐慌之中。
实际上,跳闸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只要把闸推上去就解决了问题,但我依然会陷入恐慌,即使仅仅是跳闸的那一秒。
在那一秒,我突然从温暖和蓬松之间掉落,来到了冰冷的金属的地方——这也并不可怕,不管是温暖蓬松,还是冰冷金属,我都可以很好地适应。
我无法适应的是掉落。
我在一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就会产生安全感,不管我对它喜欢不喜欢,我都会有一种依赖。
但在我掉落的这一刻,我丢失了既有的安全感,而新的安全感还没有形成。我无法适应掉落,就是因为我惧怕失去安全感。
在这一年,在2018年,我时常处于掉落之中,处在不断的丢失里。
首先,我搬了家,从武昌搬到硚口。
这意味着我丢失了熟悉的公交路线、常走的路、常光顾的商店和饭馆……
然后,我丢失了我的公众号,两个。
拥有读者是一件感觉良好的事,排版文字后发出去有一种郑重的感觉。我同时失去了这两种感觉。
接下来,我开始每天写文字,并且每天看一小时书。
这一次,我丢掉的是混乱无序的空闲生活,当然,仅仅只丢掉了一部分。
这些掉落和丢失,有的是我主动的选择,因为我想得到一些东西,有的是我被动的改变,被动的改变是没有原因的。
在王二一生的黄金时代里,他有好多奢望,他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在我的这一年,这也是我的黄金时代。我也有着无数的奢望,我想爱想吃,想看想听,想在漫山的大风里翻涌,想变成大风漫山。
在我这一年的黄金时代里,我像风筝一样上升,掉落,旋转。我在大风里翻转,身后牵着的是一根近乎透明的脆弱的线。
这根线就是我现在住处的电线,我像电吹风一样有着强力的渴望,我渴望温暖蓬松,渴望为我自己和所有相关的人营造安全感,但在我渴望的时候,电线总会承受不住,不期地跳闸。
电跳闸的原因是功率过大和电力不足,我跳闸的原因是渴望太强和能力不足。
我想买很多东西,但是贫穷限制了我。
我想写很多想法,我缺失的自律又放弃了我。
我想早睡早起,想规律生活,想挣很多钱,想关心很多人,但是我都没有做到。
我唯一做到的,就是不断地想这些事情,想去做这些事情,虽然时常半途而废,不断跳闸。
尽管如此,我依然在想,想去做。
就像我每次吹头发,虽然我知道可能会跳闸,我害怕会跳闸,但是我依然要吹头发。
因为我想要,我需要,这些温暖和蓬松。
所以,在新的一年,我希望不会跳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