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张不氏
今天是我朋友结婚的日子，我还记得两年前，当时的时间正是北京时间23点整，我刚洗完澡躺在床上盯着手机，手指来回滑动着短视频。视频里各色各类的人物，他们分享着日常，以及那故作做作的姿态。我的心中矛盾复杂，我既有羡慕他们外表上的光鲜艳丽，也有厌恶他们底子里那毫无底线的道德观。
当我的脑子正为这种矛盾感到烦躁苦恼时，手机突然转换成了来电画面。这深里夜的来电人，他是我的发小：沈纪尘。
我接通了电话。“喂？”
“喂！小白，你睡没得哦？”
“还没呢，我刚洗完澡。”
“噢噢，小白，要吃烧烤不嘛？”
“现在？你不是在蓉城么？”沈纪尘的这句话让我觉得他在故意糊弄我，因为他上个月才刚休完假去往公司派遣的工地上。“吃个屁！你都不在家里，吃什么吃？”
“我回来了，你出来看，我就在你楼下。”他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骗我。我把头探出窗外，楼下还真有一个人影站在灯杆旁。
“等我！马上就来。”我挂完电话后，赶紧从椅子上拿起一件大衣披在身上便匆匆下楼去了。
沈纪尘看到我的身影，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冲着我挥手，待我走进了，他指着我一身的装扮问我。“你不怕冷么？”
“我不冷啊。”我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我上身是羽绒服大衣，配着下边的加厚睡裤，脚踏的是绒毛拖鞋，我这一身挺暖和的啊！再说了，我等下撸串，撸着撸着就热了。
对了，一想到吃烧烤，我这个吃货就按捺不住，我赶紧得催促着他。“走走走，快点去吃烧烤喔。”
到了地方，我便只顾着扫荡着点菜柜里的各种肉类去了，沈纪尘却坐在凳子上，看着手机的荧幕发愣。
我回到位置上坐下，踮起身子去看他的手机，荧幕里的画面正是他女朋友的照片，她双手捧着花，歪着头，俏皮得正对着镜头。说起来，沈纪尘女朋友是他在蓉城的大学大二的时候认识的。上次有幸去他学校里找他玩的时候，我见过她，长相不算出众，一般，可人却对沈纪尘特别的细心，特别的好。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酸在心里，让我这个单身汉着实羡慕的很呀。
烧烤店的老板把韭菜烤好了，放在桌上问我们。“帅哥，你们要喝点什么不？”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摆着手拒绝他，可是坐在对面的沈纪尘却和老板一脸微笑，说：“老板，帮我们来一箱啤酒嘛。”
“啊？”我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沈纪尘看着我。“突然我就想喝酒的很，小白，你陪我喝点嘛。”
“咋？失恋了？”我问他，沈纪尘却没有吭声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在那咧嘴笑着。
酒过三巡，我感觉我不行了，我冲着沈纪尘摆手投降，我的脑袋瓜子涨得很，胃里也难受，好似要我把刚才吃的东西给吐出来后才能够舒服一样。我觉得，本来酒量就不好的我，今天能够喝光三瓶啤酒已经是极限了。
我趴在桌上缓着，听着沈纪尘又给他自己满上一杯，拿起一饮而尽。
“小白，我分手了。”
我抬起头看向他。“啊？什么鬼啊？”
“嗯，我分手了，就上个礼拜的事。”沈纪尘脸上没有波动，他拿起一串烤肉放在嘴里咀嚼着。
“不是吧？”我惊讶的叫出声。
这个消息让我有些摸着头脑，虽然他刚叫喝酒的时候，我也想过有坏事，但我觉得的是他工作上的，却没想到是他分手的事。
可是，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啊！是他女朋友甩了他？嗯呜呜呜，不可能不可能，你看哈，沈纪尘这张轮廓分明的脸，高高瘦瘦的体态，白皙的皮肤，这就是白面小生啊！而且他脾气又好，待人处事都是很有负责心，领导也刚给他提了薪。那？难道是沈纪尘甩了她？嗯呜呜呜，也说不通啊！他女朋友对他那么好，他那么爱她，私下和我们说了好几次，他自己经常幻想和她结婚后的各种计划来着，而且沈纪尘前两个月才刚去她家过完年来着呢。
沈纪尘看我趴在那里搔头抓耳个不停，主动开口解答我的疑惑。
“是我提的分手。”
“我太累了……”
“我，被她骗了。”
骗了？我的脑袋还是有点晕，胃倒是不难受了，我还有一点饿了。我拿起一串已经冰凉的韭菜放进嘴里咀嚼着，用模糊不清的话语问他。“她能骗你什么嘛？”
沈纪尘叹了叹气，又倒了一杯酒喝尽后才说到。
“她骗我，她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一个普通的家庭。她骗了我，骗我以为我们能结婚生子，能厮守一生。”
“她一直都在骗我，她家原来那么有钱！”
“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一普通姑娘，包括这几年来，她给我的感受，她从不买奢侈品，从来不攀比，事事都要精打细算。她还给我说她从下到大都没有过自己的房间，一直都是和她的妹妹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睡着上下铺。她说她的父母也是普通人，爸爸是一家银行的保安，妈妈是一家服装店的售货员。”
“可谁知道？”沈纪尘咧了咧嘴角，这个表情像是在嘲笑着自己一样。“可是谁知道呢？她家里在蓉城好几套门市，好几套房子来着呢！”
“那真是有钱！”我感叹着，转过来替他的女朋友打抱着不平。“哎呀，这有什么嘛？这算什么骗嘛。人家也是不想你有负担嘛！你要这么想嘛，你能娶了她，你就少奋斗好多年哦。”
“小白！”沈纪尘显然有些不高兴得盯着我，他的目光里带着批判，让我感到非常的不适。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我感到羞愧和歉意。
沈纪尘冷静了一会儿后才继续说。
“小白，你知道么？我在他家里那几天，我能说自己是一点尊严都没有了么，我在他们的眼里是多么的一文不值。她的妈妈，知道我没钱买房子后态度直接大翻转，从热情接待到后面的冷嘲热讽。她的爸爸，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的，我给他带的好酒，他连看都不看，直接就扔在橱柜里的。”
“小白，我给你讲，我现在只要一堵上耳朵，我的脑子就能清晰的回响起她爷爷的话，他说我要结婚？我连房子都没有，还想娶他孙女？说我才是多搞笑哦，说现在居然还有在蓉城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的人哇，这都什么年代了啊？”
“哈啊……我也明白，成家都得有套自己的房子，可我才出来工作两年啊，头一年还都是实习，我根本没有钱存，我又哪里来的钱买房呢？说到底，还是得看我家里人。”
“那你给你爸讲了么？”我问他。
沈纪尘揉了揉眼睛后说着。
“我求过他，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小白，我爸在受够了我骚扰后，他指着我的鼻子大骂我，骂我是不是读了十几年的书给读傻了？念的书都拿去学会什么了？他责备我是个男人，现在正是我应当一展才华，要在社会上有所为的时候，干嘛非要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女人爱的死去活来？人的一生啊，并不是只有爱情。我爸问我，是不是她家要天上的星星，你也得去给她去摘下来？我反驳他，我爱她，我愿意！我爸随即一巴掌就甩在我的脸上，扔给我一句话，除非他死了，我永远都别想拿他的钱给买房。”
沈纪尘把头倚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唉……其实吧，我爸吧，我不能怪他，他也没什么钱，又是二婚，钱都还都在我后妈哪里掐着。我知道他也是为我好，他不想我为了一个女人早早得交代了这一生。”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任由双方沉默，时间流逝着，我还是忍不住嘴欠问他。
“那你女朋友呢？她怎么说的？”
沈纪尘扭了扭脖子，抿嘴笑着说：“她啊，她也挺无奈吧，挺难受的。她说她真的不知道她家里原来这么有钱的，她从小到大就是过得普通人的生活，她是很想很想和我结婚的，可是她家里人天天都和她吵，跟她闹。她觉得她好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们俩只要一通电话，她就会哭，一直哭……”
“本来上个礼拜，我是打算厚着脸皮再去她家最后一次的，我当时都走到她家楼下小区门口了。可我走不动了，我杵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我折回到了车站里，我在候车厅里给她打了最后的一通电话。”
“我说，我们分手吧！然后我就迅速得挂断了电话，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沈纪尘这样的做法让我感觉这样不太好，毕竟是在一起这么久了，再怎么也应该好聚好散的。“纪尘，你这样，就不怕她恨你一辈子么？”
沈纪尘没有说话，看着隔壁桌的小孩正被他舅舅正逗弄着，让他拿着一块去买中华牌子的烟。沈纪尘看着有些出神，我唤了他好几声，他才缓过来，他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吸吮着，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吞吐着烟雾。
“以前总觉得这玩意儿不好，现在才觉得，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原来只要抽上一杆，心里特别的舒坦。”
“她恨我一辈子的坏，好过惦记我一辈子的好。这样她才能没有顾忌，全力以赴得去奔向下段感情。”
“小白，你说我们人是不是特别的可笑？”
我反问着他。“怎么这么说？”
沈纪尘的烟还没多吸吮几口，就被他给掐灭了。
“小白，你看啊！就像这烟，小时候大人警告我们，不让我们抽烟，但是呢，却又让我们去跑腿买烟，那为什么？他们自己就不能把烟戒了，树立个好榜样？为什么小时候大人总会不满我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等我们按照他们的意愿一路照搬，成长过来后，他们又会觉得非常的不满意。我一直觉得我只要好好读书，出来了好好工作，我就一定可以有所回报。可结果才发现，我读了几年书，花了这么多的钱，最后拿到的工资还不如工地上的工人一个月来的多，还不说他已经早我多挣了好几年的钱，人家车子房子什么的，也早都挣出来了。我并没有说他们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算不算只是个读了大学的废物？”
我尝试着安慰沈纪尘，但是没有什么用，他的酒劲上来了，他醉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吵着闹着要去唱歌。我拗不过他，没办法，只能保持我这一身的打扮，将他带到了附近的KTV里。
沈纪尘一进到包间里后，便自顾自的拿着麦克风唱歌，我被他晾在一旁，我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他正好唱着莫文蔚的《北极光》：
“等一世为看一眼
如何又算贪
早知你
爱不起
怨亦难
声声叹
溶化了冰山
却未能够
叫天为我睁开眼……”
唱到这里，他便再唱不下去了，他遮捂住了眼，他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了。
时间拉回到现在，台下的人群正附和着台上司仪的怂恿，大家吵吵闹闹的，要让沈纪尘去亲吻他的新娘。
沈纪尘结婚前一星期，我问过他，你喜欢你家里人给你介绍的对象么？沈纪尘说这个姑娘挺好的，简简单单，挺普通的姑娘，他会喜欢上她的。转过头他还笑话我，叫我眼光放低一点，还是不要太挑了，能有合适的就行了吧。
我和他开玩笑，我说我还没见过北极光那种绝世的光呢，还不想去将就的。
沈纪尘对我白了白眼，释然的笑着。
“是么？北极光下的眼泪，只怕你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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