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9527弯下腰，看着橱窗里商品的价格标签，叹了口气。

“哎，又涨价了。”

“没办法，物以稀为贵，市场上的供应量越来越少了。”9528解释道。

“嗯。”9527直起身子，跟9528一道，重新迈着步子往前。

“小8，你说人类怎么会舍得把那种东西卖掉呢？”

“那种东西人类与生俱来，当然不懂得珍惜了。”

“说的也是……小8，你知不知道，第一个把那种东西卖掉的人类是怎么样的？”

“是一个学生，他在参加高考之前，你知道什么是高考吗？”

9527在知识存储器上搜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这个学生为了从A1那里得到高考的试卷，就拿自己的亲情来交换。后来这个学生在知道妈妈去世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去参加高考。那就是咱们和人类，关于那种东西的第一笔交易。”

A1是有历史记录的第一个人工智能型机器人。从A1诞生到现在，机器人先后经历了B代，C代和D代，时至今日已经是E代。9527和9528分别是E代第9527个和9528个被生产出来的。

因为隶属于同一个工种，又是先后被生产出来的，所以9527和9528被安排在同一片区域，从事同样的工作。当然，除此之外，他俩现在已经有了其它的联系。

“那时的机器人长得四四方方，像一个盒子，跟咱们现在一点都不像。人类那时把很多资料都存在机器人芯片里，而高考试卷刚好存放在A1那里，于是阴差阳错地有了这样一次交易。”9528接着说道。

“嗯。不过现在咱们跟人类可是越来越像了。”9527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里有一个机器人特有的接口。“如果不是靠这个，我都区分不出人类跟机器人了。”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类，跟他们擦肩而过。

9527凑在9528耳边说道：“又是一个把那种东西都卖光了的人类。”

这从人类的表情上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其实，我不明白，失去了那种东西，人类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阿7，你说话越来越像人类了哦！”

“当然了！”9527把手搭在9528肩上。“因为我买了好多人类的那种东西，就缺一样了……”9527无限向往地转过头去看刚才的橱窗。

橱窗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了。不过机器人的远距离目视系统，让他仍能清清楚楚看见橱窗里的那件商品，连商品的简介都一清二楚，上面写着：

爱情。全新。由16岁的人类少女提供。

简介最下面标着价格。那是对9527来说遥不可及的一串天文数字。

“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爱情呢？”9527叹口气说道。

2．

自从A1跟人类做了第一笔关于那种东西的交易之后，那种交易就慢慢多了起来。所谓的那种东西，是指人类所拥有的美好感情。当然，这是在市场交易规范之后。

一开始，人类用来跟机器人交易的感情质量，参差不齐。既有美好的，也有丑陋的，像是仇恨、厌恶这些。也因此对机器人造成过很大的破坏，事实上人类也受到了波及。因为机器人的能力太过强大，所以通过跟人类交易而得到了丑陋感情的那些机器人，造成的破坏力也非常惊人。如果一个机器人不小心从人类身上换到了种族歧视这种感情，那对人类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浩劫。

另一方面，如果人类灭亡的话，机器人也就无从去换取感情了，所以机器人也不希望情况失控。

于是，机器人和人类共同协商，对感情交易这个市场做出了规范。

只有那些美好的感情才被允许交易，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市场上的热门商品，当然，它们的价格也高。

另一方面，感情在被出售前，需要先通过质检，以防有人类鱼目混珠。

负责质检的部门叫做感情检验局，简称情检局。情检局的成员既有机器人，也有人类，他们分工合作。机器人负责检验感情的黑白，而人类负责为它定价。机器人开发了一套系统，通过系统测试，能够判定某种感情是好还是坏，但是这套系统无法辨别优劣。打个比方，有个人类想要出售他的爱情，机器人的系统能够判断，这个人类用于出售的感情是美好的。但系统无法辨别这是爱情还是友情。这个工作就要由人类来完成。

在此基础上，人类还会根据其它因素来进一步评估，以便对这个爱情进行更准确的定价。其它因素包括提供者的年龄和爱情本身的使用状况。人类普遍认为，年纪越大，爱情的美好和可能性都越低。所以，提供者年纪越大，爱情的价格就越低。反之，价格就越高。

另一方面，如果这个爱情是全新的，也就是说它的主人从未恋爱过，那么这个爱情绝对会被卖到天价。因为买到它的机器人，将能拥有初恋这种感情。据人类说，初恋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感情。

9527趴在橱窗看的那一款爱情，就是从来没有被它原来的人类主人使用过的全新商品。

当然，随着越来越多的机器人拥有了人类的感情，他们也慢慢开始能像个人类一样来鉴别感情了。但是人类的感情实在太过复杂，所以在情检局中，机器人还无法完全取代人类。

其实，就连人类自己，都还无法完全搞清楚感情这种东西。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情检局的原则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如果一个感情不能完全通过机器人系统和人类的双重检验，那么这个感情将不能被用来出售。

于是黑市便应运而生。

3．

9527决定去黑市碰碰运气。

9527第一次购买的感情是亲情。当时没什么钱的他，挑了一款最便宜的。提供者是一个17岁的人类小男生。

人类说，这个年纪的人类正处于叛逆期，没什么家庭观念，是亲情最为薄弱的时候，所以市场上这一类的亲情都会比较廉价。

所以说，亲情的定价原则刚好跟爱情相反。最贵的亲情往往来自于那些年纪很大的人类，而且通常他们都是家庭和睦，亲情被一再使用过。

9527买到的这一款，它主人还是个独生子，所以价格又更便宜了一些。

虽然很廉价，但还是让9527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好。

自从买到亲情之后，9527慢慢地对机器人E9000区的老大9000，有了亲情。9527有时候觉得9000就是他爸爸，有时候又觉得是他妈妈。但还是爸爸多一点。虽然9527并不是经常能见到9000，但每次见到，都让他很开心。

这之后，9527对感情的向往，就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后来他又买了友情。所以9528对他来说，不只是在他后面被生产出来的机器人，而是，他的朋友。

后来，9528也买了一款友情，比他的要贵。倒不是因为更好，而是，市场上能提供的人类感情越来越少了。

生产感情的唯一途径是生产出新的人类。但是在越来越多的人类把感情出卖了之后，人类之间的结合就变得越来越少。虽说人类之间即使不需要爱情也能结合生产出新的人类，但是这样被生产出来的人类，其感情质量往往不会高。因为感情的质量，跟后天培养环境有很大关系。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一开始，9527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过自从他跟9528都购买了友情之后，他倒渐渐体会到了。虽然他跟9528购买的友情都是廉价款，但是两个人一起使用之后，各自的友情却变得越来越好。

“好神奇！”9527不止一次对9528这么感叹过。

“越用越醇厚了。”

所以，这么神奇的人类感情，9527怎么能忍住不去拥有呢？

这一回，他想试试爱情。不过，他的购买力大概永远赶不上爱情涨价的速度了。所以，他才决定到黑市碰碰运气。

4．

之所以到黑市来买，并不是因为这里便宜，而是因为在这里，货币不是唯一的交换媒介。

在这里，机器人可以用人类没有的那些能力，跟人类交换感情。

这在正规的市场上，是不被允许的。

理由当然是因为人类身上那些丑陋的感情。一旦这些超人类能力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类获得，将会给社会造成危害。而只拥有美好感情的机器人，拥有超能力则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但黑市的存在打破了这种平衡。

因为没有质检部门把关，在这里被交易的人类感情，无法得到质量保证。一些狡诈的人类，会欺骗机器人，把丑陋的感情卖给机器人。只拥有美好感情的机器人，当然不会知道人类的险恶用心，受骗上当的比比皆是。

更有甚者，有些反社会的人类，故意把自己的反社会意识卖给机器人，拥有了反社会意识的机器人，就会因此大开杀戒。

鉴于黑市的这些危害，人类跟机器人专门成立了扫除黑市组，简称扫黑组，来打击黑市。

即使如此，黑市也从来没有被根除过。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来到黑市的9527有些惴惴不安。

这里的人类看他的眼神，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他们的眼神像是要看穿他似的，在他身上来回扫描。其中有个人类的眼睛，能发出激光。不用说，那肯定是拿感情跟机器人交换得来的。所以，这个人类的眼睛，也跟某些机器人一样，能切断任何坚硬的东西。

之所以说某些机器人，是因为并不是所有的机器人都拥有这个能力。9527就没有。

机器人按照工种来设置相应的超人类能力。这是后来慢慢改进成这种模式的，主要是为了防止机器人滥用能力去跟人类在黑市上作交易。机器人掌握的超人类能力种类繁多，如果每个机器人都配备多种能力的话，他们就不会爱惜，可能今天拿这种能力跟人类换亲情，明天拿那种能力跟人类换友情。这样的话，只会让局面变得混乱。所以，后来就演变成只让机器人拥有某种特定的、工作需要的能力。

即使这样，机器人还是会拿超人类能力跟人类交换感情。拿他们唯一的超人类能力，去交换人类的感情。

9527忍不住想，那些失去技能的机器人最后怎么样了？那个拿自己的激光眼跟人类交换了感情的机器人，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个机器人应该是在切割部工作，切割部负责用激光切割硬物，比如钻石。他们能把钻石切割成任何形状，让人类如痴如醉。人类对钻石有着，让机器人无法理解的狂热。他们会拿高价来购买这些，在机器人看来，毫无用处的石头。而机器人，又拿着从人类那里赚来的货币，去购买在人类看来一文不名的感情。

所以，机器人跟人类，都无法完全理解对方。

5．

“嗨！”有一个人类跟9527打招呼。是个二十来岁的女性。

“……嗨！”

9527发现，这个女性人类跟周边的人类有些格格不入。至于是哪些方面冲突，凭他的情商，还无法判断。

“想买什么？”女性人类问他。

“爱情……不过我没什么钱……”

“那你有什么超能力？”

9527抬起一只手，等了一会儿，那只手就像个高速运转的陀螺一般转了起来。

“哇哦！”女性人类不禁惊呼出声。

9527隶属于食品部，他负责制作人类食品的其中一个环节，即将食物搅碎以及和在一起的环节，比如说打蛋、和面之类的，偶尔也兼职榨汁机。他们这个工种最早就是由机械打蛋器进化而来的。后来经过不断改进，包括功能和外形的改进，慢慢演变成现在这样。当然，就外形上来说，所有机器人都是慢慢向人类的外形进化的。

食品部是最基本的部门，所以9527他们的收入，也比不上那些生产奢侈品的部门，比如钻石切割部的机器人。而一开始就被设定好能力的他们，想要转去做收入更高的工种也不可能。

购买力跟爱情售价差距越拉越大的9527只能转而求助于黑市。

等9527的手停止转动之后，女性人类拿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嘴上还啧啧称奇。

9527又向她稍微解释了自己的超人类能力。

“原来我们的食物是这样做出来的。”女性人类感叹道。

人类现在基本都不工作了，所有的物资都靠机器人来提供。不工作的他们也没有收入，所以只能靠出卖感情来获取货币。其实如果人类不那么懒惰、不那么依赖机器人，很多生活必需品他们都可以自行生产。那就不用出卖他们的感情了。只是出卖感情的诱惑太大，很少有人类能抵挡得住。就拿9527在橱窗里看中的那款爱情来说，它的售价就足够它的主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花天酒地了。既然货币来得这么容易，人类又怎么甘愿兢兢业业，一辈子辛勤劳作呢？！

因为以上的情况，所以这个女性人类才会对人类赖以生存的食物制作过程一无所知。

“请问，你有爱情要卖吗？”

“诶？你们机器人都这么说话吗？！”

“？”

“直来直往的，都不知道要寒暄一下或者拐弯抹角的。”

“嗯……那你有爱情要卖吗？”

……

“没有？”

“也不能说是没有……其实，我跟一般人不一样，我只能暗恋。”

6．

9527是第一次听到暗恋这个词。

那个女性人类说，暗恋是人类特有的感情。就一般的爱情来说，自然界还有很多其他生物也会有。只有暗恋，是人类独一无二的。

偷偷地喜欢对方，为对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只是看到或者想到对方，就会觉得既甜蜜又苦涩。那个女性人类说，这就是暗恋。

其实9527不明白为什么喜欢对方，却不告诉对方，而要偷偷地，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可能这对于你来说太难理解了。

“就连我自己也不十分了解。

“很多人都会有暗恋这种感情，但是也可以进行两厢情愿的恋爱这种行为，所以爱情里也会包含暗恋。但我不是，我只能暗恋。也可以说我的爱情是残疾的，只包含暗恋这部分。所以没法通过质检。”

9527想，既然是被情检局驳回来了，那暗恋就不该是好的感情。但按照女性人类的说法，它又是爱情的一种。

9527不明白。

“就连情检局的那帮人也不明白啊。他们大概觉得，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暗恋不值得被购买吧。喜欢对方的话，就会希望得到回应，这是人类普遍的爱情。

“可是得到回应又怎么样呢？！终究会被时间打败。人类的感情其实很脆弱。机器人只买那些美好的感情，可是，这世上并没有单纯美好的感情。感情越是美好，带来的伤害就会越大。

“所以，我们才会出卖感情。虽然它好像是我们活着的意义，但是也会痛苦地让我们生不如死。一想到要被它伤得体无完肤，就觉得还不如干脆把它卖掉算了，从此无牵无挂，一了百了。”

美好的感情也会伤害人类，伤害机器人？9527第一次听说。

“也许暗恋只是我内心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吧。只要不说出来，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只要不说出来，就不会结束，就总会有希望，觉得对方也有可能同样地偷偷喜欢自己。一直会有希望……”

女性人类说到这里，突然流起眼泪。

9527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诶！”女性人类抬起头看他，脸上还挂着眼泪。“你要不要跟我换哪？”

“拿你的超能力换我那残疾的爱情。”

7．

9527原本是走开了，后来却又鬼使神差地返回去，跟那个女性人类作了交换。

他回去的时候，女性人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哟，有欲望了哦！有感情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伤害。”

9527一点都不明白，但他放不下。他明知道女性人类的暗恋通不过质检，有风险，但他还是想要试一下。

既甜蜜又苦涩。甜蜜当然很好，让他向往，但苦涩也在诱惑着他。

他以前就听说过，有一些机器人会特意跟人类交换丑陋的感情。他一直很不解，为什么那些机器人要去换不好的感情？

可是他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他记得人类的食物中，有一种叫做毒品的东西——E9000区就专门开辟了一块地方，来种植提供毒品的植物罂粟。罂粟花非常美，在机器人眼中，它们比钻石要美丽许多倍。但它的果实却非常罪恶。它们是人类堕落的根源之一。

但人类戒不掉毒品。

9527觉得，人类的感情之于机器人，也许就相当于毒品之于人类。人类一旦吸食了毒品，就戒不掉。而机器人一旦使用了人类感情，也无法抽身。

跟女性人类作了交易之后，9527问她为什么要把暗恋卖掉。既然暗恋能让她一直拥有希望，为什么要把它卖掉。

那个女性人类的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了。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我暗恋的那个人，把爱情卖掉了。”

“没有希望了。”她说。面无表情。

后来9527又问起她的名字，人类都拥有独特的名字。

那个女性人类并没有答应他。她说，即使以后有机会跟9527见面，也希望他不要跟她打招呼。她说，她不想提醒她自己，记起她曾经把暗恋卖掉了。

也许人类出卖感情，只是在逃避

换得暗恋的9527，失去了工作技能。他现在还是每天跟9528一起去工作的地方。9528加大马力，开动双手，把9527的份也一起干了。

“可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9528说。

他说9527不该那么冲动，那种未经检验的感情，万一不好怎么办。

“这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哦。”9527却满不在乎。

“人类说你就信啊！”

“为什么不信？”

“人类都很狡猾，会骗人。”

……

“怎么了？”

9527没有回答，他好像有点明白那个女性人类的话了，感情怎么会只是单纯的美好呢？机器人不狡猾，又怎么会知道人类狡猾？

9527自己，也是终于没有抵住诱惑，跟那个女性人类作了交易。这何尝不是一种堕落。

一旦买了感情，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这本身就是一种欲望，而欲望只会永无止境地膨胀。于是等拥有了所有美好的感情之后，就会忍不住想试试那些丑陋的情感。

美好的感情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是引诱机器人堕落的毒品。机器人会越来越像人类。

9527曾经问过那个女性人类，得到了他的超人类能力之后，想去做什么。

她说，也想试试去做9527的工作。

也许，到最后，机器人跟人类会换过来也不一定。

机器人变成了人类，而人类，就变成机器人。

不过9528说，如果人类再也无法提供美好的感情，机器人也就不再需要他们了。

“那会怎么样？”

9528也没有答案。

8．

9527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类是在他工作的餐厅。

闲来无事的他，偷偷溜到服务区，躲在门后看见了正在购买食物的那个人类。

9527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类，但是记忆存储器里并没有他曾经见过这个人类的画面。

他感受到了一股异样，像是哪里短路一般。他觉得自己的电好像要用光了，可是他明明才充了电。

9528在喊他，他明明听见了，但是移不开脚步。

那个人类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一般，也回看着他。他觉得那个人类也像他一样，觉得他似曾相识。

他敢肯定。没来由地肯定。

但机器人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断定。

“小8，你说我会不会是中病毒了？”

“肯定是你买的那个暗恋不干净。”

“不过，我开始像人类了吧？”

他们交谈着的时候，9527又看到了那个人类。远远地朝他们走来。

那个人类肯定还没看到他，人类的目视距离比机器人要短很多。

9527觉得自己的电量又少了些，已经少到不足以支撑他迈开脚步。

“阿7？”9527没有反应。

9528顺着9527的视线，看到了那个人类。

“又是一个卖掉了自己所有美好感情的人类。”9528说道。

“小8……”

“怎么了？”

9527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既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个人类朝他走近了，越来越近……那个人类看到他了！

那个人类也觉得他似曾相识，他敢肯定！

他想向那个人类打招呼。可是他既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他死机了。

那个人类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可是9527死机了，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像个橱窗模特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人类见他不动，只觉得无趣，于是转向他身边的9528。“你要买我的感情吗？”人类面无表情地说道。

9528摇摇头。

“你朋友呢？”人类指指9527，“在餐厅时就盯着我看，是想买我的感情吧？”

9528替9527摇摇头。

人类失望地离开了。在餐厅看到9527时，人类还误以为9527是要交换感情。否则，一个素未谋面的机器人，干吗要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盯着别人看？真是空欢喜一场，人类遗憾地想道。

9．

9527后来又见过那个人类几次，每次都会死机。9528帮他重启之后，都会碎碎念他。

不过9527却丝毫不在意。

“小8，既甜蜜又苦涩的暗恋，真地很美，很不可思议。

“会让我们死机诶！”

9527沉浸在暗恋带给他的震撼中，像人类一样做着白日梦。

9528一直都没有跟9527说，当时那个人类只是想要跟他交易。所以9527一直以为，那个人类也像他一样，在暗恋他。

机器人的特性让9528知道，他应该跟9527坦白。可是友情又告诉他，不应该向9527吐露真相。

所以直到9527被强行带走进行销毁之前，他都没有跟9527说出事实。这有违机器人的本性，机器人应该是直来直往，藏不住心事的。

9527跟人类作非法交易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发现了。作为处罚，9527将会被进行销毁。

9527购买的亲情和友情被收回，重新进行售卖。

但是导致9527被销毁的罪魁祸首暗恋，却被9528私自扣下了。

9527被带走的前一晚，像是预见了自己的命运似的，跟9528说了很多。

他说，他有一次在街上看到了那个将暗恋卖给他的女性人类，还有那个他暗恋的人类。他说他们两个像陌生人似的擦肩而过。他觉得很难过。

“其实我知道那个人类并不是觉得我似曾相识。

“他只是想跟我交易。

“虽然因此而觉得苦涩，但我还是喜欢那个人类。虽然看到对方就觉得甜蜜，可是一想到我们没有希望，又更加苦涩。

“既然这样，就觉得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因为这样，反而觉得将来万一被发现被销毁，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人类的感情所能带来的伤害，我好像终于明白了。”9527说。

说着这种话的9527，第二天被带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尾声

机器人迈入了F时代。

F代的第一个机器人F1有着跟人类一模一样的外形。从F代开始，机器人额头上的接口将会被安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从此，在外形上再也无法区别机器人跟人类。

另外，作为F代的第一个机器人，F1被机器人联盟免费赠送了人类所有的美好感情。

“F1真像个人类。”机器人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