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归乡
旧年关总是起雾,回乡的人仍要和年货一起载上车。交警连夜上高速站岗,看着漆黑的夜里浑浊的雾,好歹没人启程。
8点,永远都是这个时间,不管雾散与否,都要启程了。
许多铁皮箱子开始穿梭,大雾起伏,还有许多的人,也在梦中沉浮。
直到车身一震,我差点随惯性掉下车椅。反正睡饱了,我毫不留念地踢开小被子,伸手就向副驾的妈妈要糖吃。很可惜,她只塞给我一个茶叶蛋,很香,凉了,我不嫌弃。
车不会停,勉强灌下几口奶,妈妈怕我晕车,又喊我睡下。
路上时有颠簸,害我肚里翻腾,在痛苦中昏沉。
一直过了很久又很久,我睡了又睡,脑袋涨疼才听到一声呼喊:“幺儿,下车了。”
可惜我好不容易鼓励我的四肢下地,就被一双大手从胳肢窝穿过,与一张仁善的大脸平视,同时,我尚且不知的噩耗,传来:“李大,好容易回来哦,姑娘都这靓了,”她又抬着我给周围的大叔大爷,老的小的都转了一圈“车停山脚脚那儿了,咱往山上走,你妈等你好久了都!”
于是,我与大山,狼狈的第一次遇见。
二、上山
隔夜的雨水和雾珠湿透了大地,一片山脚都淌着黄汤,凭脚力上山,自然难上加难。
举着我的妇女终于把我放下,突然我的周围就围满了筒靴——还裹满了泥浆子。
有很多人围着我,可我看不见他们;爸爸说先上山,我就跟了靴子走。
大家都是拔着腿上去的。
我从未走过山路,脚底泥滑,怎么走都是一掰一掰,即使是“矮子”强大的核心力量,似乎此刻也毫无用处;再如何“心高气傲”,几滑溜几滑溜,就被迫“稳重”。
筒靴们仍把我团团围住,几只手半提溜着我上山,颇有些像一家散步时的荡秋千游戏,以致我在如此“险象环生”之地,心态极好地欣赏随我起伏的糙布裤子:蓝的,黑的,迷彩色的,多少也沾上了泥点子,或新或旧。一只,两只,三只……都像树林里的木桩子。
正因为适应了有人拔萝卜一样拔着我,我十分放心地左顾右盼;正因为妈妈围着我裹着棉袄的“水桶腰”,我十分放心地掉进泥坑。
一屁股坐敦实了。
满满一坑的黄汤四溅,更多则以游鱼潜水之速,一头扎进了我的棉裤棉袄!
好家伙,我两只手还被攥着呢!
于是,嚎啕大哭。
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奶奶家,换上了奶奶的军绿大衣,被毛巾呼下一把鼻涕一把泪。
想来,不会有比这更亲切的相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