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 卷毛儿
晚,二十三点三十六分。
我坐在房间的书桌前,耳机里放着阿楚姑娘。
落地窗外剩下对面几盏亮着蛋黄色灯光的建筑,我只听得到耳朵里音乐和键盘敲字的声音,还有偶尔几声小孩的喊叫声。不经意抬头向上看的时候瞥到一本厚厚的东西,继而起身拿下。这是高中的毕业相册。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喜欢的,不喜欢的人都在上面。从第一页校长寄语开始看起,谈不上很认真,最后也只记得那句高三特别激励人的校训:你就是奇迹。后来听说学校的正校长因为什么事情被换了,毕业后只回去了一次,也无从知道事情的真假。正校长的下方是两位副校长和副书记,一位是当年我们讲段子的谈资,因为他的名字叫刘海长。高二那年宿舍一舍友某天说她的刘海又长了,平常喜欢讲段子的舍长甩出一句话:刘海长就剪啊,那时我们很有默契地哄堂大笑。除此之外对他的印象就只停留在反应饭堂青菜有农药味时很诚恳的回答态度。另外一位副校长是高三那年刚刚调来的,听说是中文专业,所以对我们的语文特别上心,因为分管高三,没事的时候喜欢在教室外转悠。对于两位副校长的印象也停留在这里而已。
往下翻的二三页是行政组的老师。第一位就是我高一的数学老师,他是一个顶着一头稀疏地中海有趣的老头,底下的寄语是时时快乐,天天进步,这很符合他的性格。高一那会儿他总是喜欢在周末的时候发给我们一张小小的数学试卷,并美其名曰:“快乐数(shuo)学”。刚开始总会听不懂他的湖北口音,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并喜欢上这个说话很慢又极其可爱的老头。他会在课堂上分享去重点中学听公开课好玩的事情:老师问同学“为什么选C捏,很简单,啊,因为A,B,D都是错的。”
不同其他数学老师,可爱的他会推荐关于数学的书给我们,天真的以为我们会去看。即使有这位可爱的小老头教我数学,高一时候快乐数学系列作业永远是最后写,并且一定是在周日下午快去学校报到的时候才急急忙忙赶完,不是我不愿意写,大部分是我不会的题,把不会的题目留在最后,通常就是空一大片。高一入学预选文理,我脑子一抽在我爸让我选文科的时候转身我就勾了理科那一栏,在重点班里我的数学永远都是拖平均分后腿,这种情况除了极少次踩狗屎运之外从不缺席。第一次期中考班上一变态男生考148,我大概考了86,拖数学的福在班上一直稳居倒十的宝座,雷打不动。
然而很感谢小老头的地方是,在他教我数学的那一年,我是极其期待数学课的,上数学课会让我很开心即使会有听不懂的地方,虽然这并不符合数学一贯不及格的人该有的样子。
往后是德育主任,对他印象比较深的是当年他曾开广播念过我的稿子。那时候我们学校吃饭插队现象极其严重,这种极其恶劣的行为让每天辛苦奔波抢饭的人深感不爽,插队的人不分早晚,不限人数,一人起插,没有上限。过分的时候甚至是插一个八人单位的宿舍,有当着面抱怨或者是恶狠狠地盯着那些插队的人,又或者以牙还牙插回去的人,可是脸皮这种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很在乎,自然大部分是还是无解的状态。总得想个方法好好治治这些讨厌的人。那时一时兴起就总结了几种插队的几种类型,包括“乱认亲戚型”,“勾肩型”......之后请班上的人在纸的背面签上名字之后送去德育处,再后来就是学校广播。事实上我只是希望学校能够保障我们这些奋力奔跑在吃饭前线同学的利益,并没有想过他会念出来。至今想起觉得很搞笑的是当时很狗腿的在陈词总结前写了“经同学研究......”,用的纸却是从学校发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交过去的时候因为在班上传阅一圈的缘故边角都有些皱。
第三页有我曾经感谢过他全家的德育副主任。这位副主任,是音乐班的历史老师,我只大约听说过他的课堂极为刺激。音乐班的文化成绩不需要很好,自然在学习上有些懈怠。然而这位老师却有着自己的方法,每次上课之前都会点名让人起来回答上节课的内容,如果只是点名倒不会显得很特别,他时常会走在教室座位的过道边秀手一点,“宝贝,你起来回答一下~”回答不出来的同学也不会晾在座位上尴尬“宝贝,你是不是紧张想不出来啊,没关系啊宝贝,别紧张~”再叫多几个同学通通都回答不出来的时候,突然嗓门一转:“你们回去是不是没有去复习啊!不复习学过之后不记得有什么用?!啊~”
我不是音乐生,自然也享受不到这种待遇。因我是班上的历史课代表,而我的历史老师是科组长,周末的试卷作业是老师轮流出题。轮到我的老师出题复印的时候,我就充当跑腿工去送试卷,或许是送试卷态度比较好或者是当初送我的狗腿插队告状让他有些印象,一天他突然跟我说,“小姑娘,我挺喜欢你的。”这可把我吓了一跳,倒也不是被老师喜欢这件事情,而是偏偏是他,而他是德育副主任。
但这也不至于我感谢他全家,短校服被抓事件才是。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越长越好校服潮流,深圳校服的流行标准是短上衣显腿长,所以在买校服的时候大部分人会买小一些码数的衣服,当然会有过分短的露脐装。我们的女校长在某天撞见短校服的时候大发雷霆,身为学校的德育处理所当然该有些作为,于是在某段时间里学校里上演着“你穿我抓”的戏码,有时是午休起床后堵在教学楼的必经之处,有时是在晚自修的时候突然闯进来说要抓短校服,或者是任意进班,当然排在重点班的末尾但也顶着重点班的帽子,被抽查到的几率也小很多,周日返校的时候门口也有抓人的干部。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时是在外面套上冬天的外套,但后来学校见招拆招,后来必须脱下来检查,那就干脆里面不穿校服穿自己的衣服,后来的规定是内外必须要穿校服。或者在检查的时候拼命往上提裤子,因为校服的标准是上衣要盖过裤子口袋的二分之一处。但也总有失策的时候,被抓到的穿短校服的人在隔天要上交所穿的短校服,严重的时候甚至要家长送衣服过来。因为德育处兼任着抓校服的这等差事,所以在大多数人眼中还蛮讨厌这位副主任。
年少的时候拒绝被绝大多数人讨厌的老师喜欢,是觉得在吐槽的时候不知道是该应和还是反驳,这真是一件难事。我已经忘了我是什么时候也穿短校服的,但高一的时候没有开窍,每逢检查都安然无恙,把自己穿成五五分的校服在送试卷去办公室的时候会受到表扬。后来知道要看起来腿长开窍之后,衣服也就是盖住裤子口袋一点点或者偏上一些,对于我这矮个子来说,真算不得很短但也远远没有达到学校的标准。
被抓的时候已经是高三了,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点防备猝不及防就被年级组长抓了,说我不合格让我去外面罚站,那时走廊外站着一排人,大多数是女生,年级组长一直在骂人,说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候还要弄短校服的这些破事。我低着头认真盯着我的鞋子,一副特别委屈认真认错的好孩子模样,其实我的思绪早飞到了八千里外,享受这个难得被骂不用埋头啃书的时刻,而班主任也站在一旁用看不懂我们的眼神看着我们,或许是惋惜或是恨铁不成钢,我也不清楚。后来这个副主任看了一眼我的校服后让我回教室,我表面上灰溜溜的溜进教室,心里却无比激动,那时候就特别想感谢他全家。真的。我敢保证,我的校服虽然不合格但绝对算不上出格。他的老婆是教过我两年的政治老师,也曾在办公室见过她正在上小学的女儿在背单词,他家人我都认识,所以感谢他全家也着实没有什么不妥对吧。
再往后是我的同学们,高一的理科同学,高二后的文科同学,高三分班同患难的同学.......看着一张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脸,突然感慨起来,我认真地去看和我擦肩而过的脸,后来有联系的,没有联系过的,连隔壁班的班草我都仔细去研究他的五官,可又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很难过,我不能再看下去了,合上相册,叹气,关灯睡觉,待我能接受的时候再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