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相思苦,偏偏对你牵肠挂肚。相思苦,单相思更苦。
高中入学之初,我便喜欢上了我的班主任老师。
学生时代的女生,总爱喜欢自己的老师。当然,大多是一种单相思、一种暗恋,能修成正果的师生恋数量少之又少,且也多发生在大学时期。
高中生的喜欢,与其说是喜欢、说是单相思,不如说是一种青春期的懵懂,是一种所谓爱情的试探,是一种舌尖对爱情的舔舐,尝尝辣还是酸。
我以为我的暗恋亦是如此。大浪淘沙,时间久了,必定不见了踪迹。
我的班主任老师微胖,中等身材,憨态可掬,风趣幽默,博学多识。他长的很像相声演员马季。我心里,管他叫老张。
同班的女同学大多喜欢我们年轻帅气的历史老师,风趣儒雅的数学老师。我是一个另类。
老张讲授政治。因为对老张的喜欢,因为对文科的偏爱,高中时期我的政治成绩一直很好。在我看来,政治是一门很有趣的学科,绝不是死记硬背、枯燥无味。当然,老张的教学也并不枯燥无味,满满的智慧,还是很有一套的。
慢慢的,我们知道了老张已婚,育有一女一子,均读小学。
高中三年,我因为比较活跃、善于组织、敢于发言,渐渐由历史课代表,又转而兼职学习委员,转而辞学委兼任副班长。这样,我与老张有了更多、更亲近的接触。三年下来,这暗恋的浓度,不减反增,心里也是满满的甜蜜。
高三毕业,因为成绩不理想,我并未考上理想的大学,只能选择复读,且还要支付一定的复读费用。这一年,开始实行文理分科,因为文理偏科严重,我只能选择文科。
高考结束后的整个暑假,我都待在学校对面的哥嫂家里,帮忙照看小侄子,无暇考虑复读学校的事情。
忽然有一天,老张找上门来。我在门口逗小侄子玩乐。看到我,远远的就问道:
“啥安排啊你?”
“复读,但是没想好在哪呢。咱班同学去市里的也不少,我也在考虑。”
“不用考虑了,不要去市里了跟我得了。咱们学校文科复读班就两个,你跟着我在二班,给我当个班长帮个忙。”
语气宠溺,有命令,有商议,有要求,有请求。这话说的,我一时心软下来。本来三年的相处,我就有点“为徒不尊师的狂妄”,这样的要求,更让我想为他留下来,想“再续前缘”。我站在原地未动,也未置可否,心却扑通扑通的直跳,拼命在呼喊着“好的啊!好的啊!”
听到谈话声,大哥从屋里走出来。小侄子拉着我的手,往路边走去。寒暄之后说到:“哎呀,看看再说吧。同样是花钱,那还不如让我妹妹去市里好点的学校去复习。……在那好的学校复习,相当于一条腿已经迈进了大学校门呢!……反正时间来得及,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大哥并不是一个为我考虑、舍得为我花钱的人,他大概知道了老张惯着我、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讨价还价。我的耳朵伸得老长,一边紧紧攥着小侄子的手来回踱步,一边努力听他们的交谈。“大哥,要你管,多管闲事!”我差点喊出声。
老张说:“她的成绩不是太高,去了那地方,也不一定排得上名次。……咱们学校的费用大概这么定的,我问问教务处主任,看能不能减免一些。……”老张此时身兼政教处副主任之职。
“那行,那张老师您问问,看看有没有优惠。不行,我们就去市里复习。”大哥结束了谈话。
我已无地自容。“小团团,你要去哪?”我牵着小侄子的手自言自语地往远了走去。漫无目的,就是想走的远远的。
那一夜,我一夜未眠。
最终,我顺理成章的减免部分费用跟了老张去复读,顺理成章的成了文科复读二班的班长。刚开学,老张还郑重其事的把我介绍给全班同学。他又开始惯着我了。
复读一年,我自认为与老张的关系更加的亲密,他也从未把我当一般的学生对待。在按照学习成绩排座位的硬性要求下,排名中等的我总是坐在班级最好的位置,那是我自己选的位置,一坐就是一整年。
不知是因为我的“嫡系”身份,还是因为我的班长身份,亦或是我的较强的组织和管理能力,又或是都是又都不是,所有任课老师对我都另眼相看,格外优待,享受着老师眼中优等生才能享有的待遇。
但对待同学,我不是一个狂妄之人,而是一个女汉子,一个性格开朗、能说会道、跟男生处的比跟女生处的都好的女班长。
为了监督我们学习之余加强身体锻炼,每天晨跑老张都与我们同行。我嘴里含着口哨,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口号,从队伍前面到队伍后面,来回往返。我和老张并排着一起跑,像是一对老友,又像是一堆情侣。每天晨跑,都是一整天我最幸福的时刻。为此,我曾提议年级延长高三学生的晨跑时间,但未予通过。
我始终相信:学生对老师的喜欢,和老师对学生的喜爱,对学生的学习是有很大帮助的,而我就是如此。虽然在班里成绩并不好,但这种特殊的待遇,让我培养了良好的学习心态和心理素质,高考时,一直处于中等我的我,居然考出了全班第13名的分数。
我知道,这得益于老张,我应也必须对其心存感恩。而实际上,我心存的不止是感恩,还有藏于内心三年多的喜欢,或是爱慕。
大学是老张帮我选的。大学四年我一共才回了三次老家,期间并未与老张继续保持频繁的联系。我曾给老张写过几封信,他未回信;通过一次电话,是因为弟弟要去我曾就读的高中复读,拖了老张的关系。
至今我仍不清楚,上了大学之后的许多年,我为何未与老张联系,甚至参加工作了许多年也没有联系。大学期间,我并未喜欢上任何人,也未真正的恋爱;期间我回过老家三次,在最开始的一次曾拜访过老张,也仅仅是聊了聊天,很淡很淡的那种,淡的现在已无任何印象。就这样,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工作第二年认识了老公,工作第三年我们结婚。
或许真的是时间的流逝,冲淡了一切,冲淡了思念,冲淡了相思,冲淡了不可能的所谓爱情。正如我在高中时所想,以为大浪淘沙,时间稀释我的暗恋:高中四年,朝夕相伴,爱慕不减反增,时间加浓了暗恋;大学四年,两地相隔,距离并没有产生美,却忘的干干净净。
我以为,我们就此结束了。我们也确实应该就此结束了。
再次联系上老张,是在结婚的第三年。有一次玩手机,那时还是玩QQ的时代。无意之间,手机好友提醒蹦出了老张。于是,我们互加了QQ,并且互留了手机号码,以方便日后的联系。
老张说,我以为学习不是最好却是最得意、最难忘的一个徒弟,要从此一辈子失联;老张,我以为我再也联系不上你,我们从此再无交集。说的满是伤感,我不禁感慨,以往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以为我对老张的感觉已经消失,原来是深埋心底,竟不自知。
我跟老张讲述了我大学的部分经历,以及大学后的经历。老张夸我是一个忠诚、坚定的人,能在一个单位工作那么久,踏实依旧,没有让他失望。或许,他也在惦念着我,不管是何种惦念,哪怕仅仅是师父对徒儿的惦念。
就这样,有时老张主动联系我,有时我主动联系老张;或逢年过节,或偶尔的契机,或家里的一些小事,或高中的回忆。后来,又加了微信。我们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聊上或长或短的时间。
有时是单纯的聊天,有时是互动小游戏,有时是心灵的交流,有时是关于人生或其他。我和老张都是爱看书之人,这让我们的聊天有更多共同的兴趣爱好,共同的语言,共同的话题。我们的聊天,总是意犹未尽。又或许,仅仅是我意犹未尽。
在多次的聊天,我才知道老张在我消失的几年里对我的好,对我的惦念。因为老张帮我弟弟安排了入学复读,因为我大哥多次找老张安排不相干的孩子去县城上学,我大哥从中牟利。我宁愿相信,尽管没有联系,但这些事情老张都是顾念与我的情分,也许是他心底特殊的师生情分。
结婚第六年的春节,我和老公、一岁半的儿子回了老家,也约了老张回家见个面,一起吃个饭。这是我高中毕业后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已经过去十余年之久。我是极其盼着这次见面的。
那天把孩子交给嫂子看护,大哥开车送我们去约好的高中校门口见面。老张住学校家属楼。在学校门口,我假装镇静的跟老公讲着我的高中生活,我的母校的历史。在这之前,我有多次跟老公讲过上学时老张对我的好,以及老张对小弟、对大哥的种种事情。
老公是一个纯朴、实在、善良的人,因了我的介绍,他也对老张颇有好感,并主动买了很多带给老张的特产作为礼物。
远远的看见老张走过来,我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和老公一边讲解一边比比划划指向学校的方向。我不敢碰到老公,怕他感觉到我冰凉的双手。
老张走近了。我大哥首先跟老张打招呼:好久不见,张老师!我假装刚听见猛然转过身面对老张。大脑高速旋转,我控制不住自己,只想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我的思念,不管大哥在场,哪怕老公多想。我张开双臂,走向老张,操着有点变味的家乡话边说边走向老张:张老师,好久不见,想你了,抱抱吧!我们拥抱在了一起。
他的拥抱有些含蓄,我的拥抱却实实在在。我庆幸我们多年未见,才有了这样一个天赐良机,让我真正的感觉一下他的温度,嗅一嗅他的味道。仅此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