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宴》在一众投资方的质疑中强势开机,观众对于演员阵容一片戏谑:“这分明是‘众星拱热’,一群明星拱托‘热点人物’蒋曼若,噢,蒋曼若是艺名,真名叫蒋桦林。”
电影开拍没多久,各大视频网站已上载许多她的“诙谐表演”,明明是一部严肃电影,女主角就这样被网友整蛊成“谐星”。
剧组十分无奈,只得封锁现场,拒绝一切围观,蒋桦林为此暗自难过,因为她的原因,让剧组受到这么多干扰,每天看到剧组的同事,她都感觉自己像个罪人。这天收工,桦林刚走出片场,忽被一辆车拦住,她条件反射地躲避,生怕被人偷拍到,又无辜连累剧组。
蒋桦林在前面跑着,那车在后面紧追不舍,她慌乱地回望一眼,转身欲往巷弄中躲去,忽闻身后一声大吼:“蠢货,你是短跑运动员吗?”听到声音,愣了一会儿,她方才转过身来,猛吐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蒋桦林问。
“别管这么多,上车。”杜轩时命她,蒋桦林看他一眼,乖乖地上了车。
“到哪里去?”车上,蒋桦林问。
“带你去见一个人。”杜轩时道。
“见谁?”蒋桦林疑惑。
“见了你就知道。”
车在西寺塔公园停下,轩时下了车,蒋桦林疑惑的跟住他,杜轩时拔开公园门口处野蛮的丛林,两人一起往荒芜的公园深处走去。林荫笼罩间,一排斑驳的红砖房若隐若现,走近时,却是一处十分干净的处所。轩时在红砖房前停下来,蒋桦林站在他身后暗自吃惊,若非亲眼所见,她哪敢信这么凋敝飘零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个番外之居,这是一片陈旧建筑翻改的居所,头顶浓荫蔽天,身旁禽来畜往,仿佛误入传说的桃花源。轩时站在门口处,大唤:“任姐姐,可在?”
里面无人应答,轩时未犹豫,大咧咧地跑进去,他显然对这家的主人很熟了,直接就奔书房去。书房中央,一位优雅娴静、身材略略发福的中年女士,正伏案阅读,见他二人进来,似未反应过来,坐在原处凝望。
“任姐姐好!”轩时靠前一步,痞着脸唤那位女士。
“杜少爷好!”女士静了好一会儿,才应道。
“这位是蒋桦林,‘荣泽影业’艺人。”轩时与她说道,蒋桦林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正思量此人是谁,轩时时已向她介绍:“任飘萍女士。”
桦林瞬时呆滞,躬起的身子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泥塑一般。任飘萍也打量着她,神情奇异地牵动。
“小叶。”任飘萍唤道,一位年轻的姑娘从内里跑出来。“把茶具搬到外面,我给客人煮茶。”任飘萍命她。
“欸。”姑娘大声应着,连忙跑出去。
任飘萍从长案后站起来,蒋桦林的眼仍离不开她,她没想到她竟可以见到传说中的任飘萍本尊。任飘萍走过她身边时,也额外朝她多看了一眼。
三人在临湖的浓荫下坐下,任飘萍坐在几前,熟练地给二人泡茶。“谢谢杜少爷给我推荐这个地方,我很喜欢。”她将泡好的茶递过来时,特别与杜轩时说道。
“这片旧建筑改造我也很满意。”她终于露出一点笑颜。
“十分荣幸!”轩时夸张地站起,执手按胸,90度鞠躬,行一个夸张的英式皇家礼,任飘萍再次笑起。
喝了一口茶,任飘萍忽然看向蒋桦林,“我看了蒋小姐地库救人的那一段视频,确实很震撼,能否把‘洛水蒋拳’全套拳法演练一遍?”任飘萍看着她。
蒋桦林局促,慌忙道,“见笑了,我这点功夫,哪敢在您面前搬弄!”
“去吧,别谦虚了。”轩时也鼓动她。桦林谦让一刻,不再多推辞,移步到屋前空旷处,扬拳踢腿,演练四十九式洛水蒋拳。任飘萍看着她,递到唇边的茶渐次凝住,神思游离。
“任姐姐!”蒋桦林拳毕,任飘萍盯着她,似进入虚定幻境,轩时不觉唤她一声。蒋桦林站在打拳的地方,紧张地看着任飘萍。
“噢,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任飘萍抱歉地站起,示意蒋桦林坐下。“我有一部书,酝酿了很久,一直没动笔,刚刚看到蒋小姐打拳,突然有些触动。”
“哦,是什么书?”杜、蒋二人同时问。
任飘萍思忖道,“你们来。”遂起身将他们引进刚刚的书房。她先前伏案的案台上堆满陈旧的书刊杂志,任飘萍自步向案台前,看着一份摊开的报纸,不自觉陷入沉思。轩时好奇不已,凑近去看,那报纸是《申报》第171期,时间:“minguo二十二年正月十九”,报头上印了一个硕大的半身相,即使报刊的纸面已磨损不堪,那半身相的威仪仍扑面而来,仿佛人是活的。
轩时端看此人,他着一身戎装,宽额方脸,鹰鼻厚唇、双目凌厉。这面相,本与慈眉善目无缘,但轩时看时却异常的亲切,不觉沉浸进去。未几,他移目文章的标题:《大将军曹燮于归苏途中遭ri jun te wu伏杀 震惊朝野》,“曹燮”?他念一遍这名字,好像中学的历史课本中出现过,疑惑间,他细看原文:
“min guo二十二年正月十八,身任guo府战事高参及亚洲政事参备的曹燮大将军,由guo府特级警卫队护送,携家眷由京返苏探亲,车马行至湖北蕲春境内,于黑夜中遭ri jun te wu伏杀,曹将军与七太太共亡,随行管家及独子不知去向。
作为di日系强势人物、ri jun蚀华的至大阻力,ri jun一直视将军为眼中盯,多次遣人行ci,此番ri jun得逞,zhong hua民众群情激愤,纷纷向国府问责,数千min zhong围聚guo府办公厅,大骂dang局,多地出现示威you xing及打砸事件。蒋zong si ning暂未回复本次失职之由,guo府zong li 赵宣耀率先站出,誓要与行凶ri jun一搏生死,并第一时间派员核查此事,赵宣耀本人亦亲赴将军老家吊唁,伤心恸哭惊街十里。"
旁边另有一些关联的报导,均被任飘萍摘出,折叠或标注出来,轩时连番看下去,《zhong yang晚报》也有醒目标题报导:《哀痛曹将军独子确认溺亡》
"曹将军遇伏事发多日,只见将军与七太亡躯,其幼子一直无踪,民众对此深感不满,不断向dang局施压,责其找到将军唯一血脉加以妥护。昨日,guo府特级警卫、当日护送将军的卫队首长张恭诚寻找到将军之子,可惜其在逃亡中不幸溺亡,张恭诚已将其尸身护运回京。事件调查过程中惊曝一人神共愤事件:本次ri jun如此准确伏击将军,实乃买通将军贴身管家季春,提前获知将军行动。日前季春已亲口供认通敌细节,因无颜面众,于羁押途中自杀。”
轩时看着报面上模糊不清的幼儿尸体,心底忽然涌出阵阵悲痛,莫名地红了眼。眼掠向旁边摊开的其它刊物,有很多关于此事的连续报导,他连忙拿起细看:《guo府特级警卫队长张恭诚被取首级,曹将军遇伏一事平地惊雷》
“十五日傍晚,guo府特级警卫一队队长张恭诚于执事途中被人取首级,闹市中当场丧命,索命者乃原北军统率,现guo府地方二十一jin司令李啸常,李啸常曾多年跟随曹将军南征北战,为曹将军麾下第一忠士,亦是北地第一勇士。
李啸常取张恭诚性命后亲往guo府自守,直承sha人,他当众揭示曹将军此番遇伏,实为guo府阴谋,而居中首侩便是张恭诚。李啸常为七太太之表亲,曹将军在京中疗养期间,七太太曾修书予他,暗示将军险情,并阐明各路关系。李啸常深恨自己未能解救将军,此番取张恭诚性命,是替将军报仇。”
“在看什么?”正沉浸间,蒋桦林凑近来问他,轩时未说话,默然将手中的报纸递给她。
“minguo第一传奇将军‘曹燮’!”蒋桦林看到标题,立即惊呼。
轩时诧异,“minguo第一传奇将军?谁评的?”
“我爹评的。”蒋桦林理由气壮,轩时不禁哑然,转眼看向任飘萍,她已离开案台,正盯看墙间一幅挂画,他好奇地跟过去,那是一张放大的黑白照,好像是一张全家福,正中一人正是曹燮。
“这是,曹将军全家?”轩时喃喃问,任飘萍点点头,“是他与七太太及幼子。一年前我去曹燮故居,在当地的档案馆里找到这张照片,便把它买下来。”
“七太太?”轩时想到刚刚报纸的报导,脱口而问,“是与曹将军一起遇难的女子?”
“嗯。”任飘萍深叹,眼盯着照片中的女子,但见她轮廓分明的面孔中透着钢毅,五官硬朗清晰,不是传统的美丽女子,却自有一股难忘的英气,那一双眼,稳稳的豁达与笃定,似万事皆在胸中。轩时忽觉这女子有点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任姐姐在研究曹将军?”轩时问道。
任飘萍点头,沉默一刻,又摇了摇头,“曹将军是整个minguo命运的缩影,我想做一些跟历史相关的东西,找资料的过程中,发觉七太太更有故事。”
“噢?”轩时惑然看住她。
“七太太自幼跟随姨父习武,天赋秉异,习得一身绝技,14岁那年她初见比自己大29岁的曹将军,一见倾心,她将这份感情埋藏心中7年,21岁时设计把自己嫁给曹将军。三十年代,guo民政府内忧外患,战乱频仍,曹将军外出征战期间,七太太内部掌府治院,外部惩恶济民,把曹将军的后方冶理得风调雨顺。时北地混乱,当地百姓但凡遇难,便大声疾呼‘七太太救我’!七太太已成众人心中的保护伞。
后曹将军被guo民政府ruan禁,她明知山有虎,执意虎山行,只为与曹将军患难与共。min guo二十三年,两人在归乡途中遭人陷害,遇难共亡。两人亡前互相护卫,留得一幅惊世相爱的图腾。”
任飘萍说着,取出一张报纸,正中刊载着二人业已僵硬的尸身,七太太伏在曹将军身上,唇附在曹将军唇间,两人紧密拥抱,唇口相贴,像两尊相拥的毗shi奴。
轩时看着发黄的照片,久久凝视,早已说不出话来。
“这些想法在我脑中游荡了很久,今天看到蒋小姐练功,我突然有些触动,蒋小姐的英气,与七太太有几分神似。”
轩时再次看向墙上全家福中的女人,她庄严的底色下,集结着堂堂男儿气,到真与桦林有几分神似。
“任姐姐,我今天来找你,正是为桦林而来,我想请你为她定制一部戏。”轩时说到此,直言了当。任飘萍看他一眼,转而看向蒋桦林,未几,低头沉默,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