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笨已经不记得，他和队友张聪出来多长时间了，也许很久了吧。大笨脸上的胡子已经很长了，张聪也一样，两个人看起来跟原始人类差不多。

大笨和张聪一人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里面有很多的科研仪器。他们的目的，是要寻找史前文明的蛛丝马迹。

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在出发之前，大笨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史前文明的证据，他坚信史前文明的存在。张聪也对此坚信不疑，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

大笨和张聪现在是在一个荒芜的地方，他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上一次食物补给是很久以前了，当时有一个小村庄，那里住着很多淳朴的人。大笨和张聪知道，食物一定会消耗完的，必须马上补给。

但是，四周荒无人烟，怎么补给啊。

“看来，咱们要饿几天肚子了。”大笨对张聪说，“还有两天的食物，咱们省着点，争取撑上一周。”

张聪点点头，他很信任大笨，不仅仅是大笨年龄比他大一点，更多的，是大笨身上成熟的气质。

大笨和张聪饿着肚皮，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前面，出现了一片迷雾。大笨和张聪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鬼地方？那片雾的后面是什么？”大笨的眼神移向张聪，张聪摇了摇头。

“也许有危险。”张聪说，“也许，就是一片普通的雾。”

大笨点点头：“看起来，我们需要一点点勇气。”

张聪笑了笑：“走进那片雾，才知道答案。”

2

大笨和张聪毅然决然地走向那片雾。

雾里面，一片朦胧，大笨和张聪小心地挪动脚步，慢慢地，雾消散了。一座山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那座山很普通，但是有一个巨大的山洞。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里会不会有史前文明的遗迹？”大笨停下脚步，张聪也不走了，他们需要冷静地判断一下。

“那个山洞里，应该有。”张聪说，“这座山在雾的后面，山洞在山里面，太蹊跷了。史前文明，应该有谱。”

大笨不说话了，和张聪走进了山洞。

山洞里面很潮湿，大笨和张聪一边走，一边留意，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突然，前边一个东西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大笨和张聪走过去，那个东西是一个白色的碎片，似乎是一个蛋壳。

大笨拾起那个碎片，反复地观察。

“这是一个蛋壳，这跟史前文明有联系吗？”大笨想不明白，这里怎么会有蛋壳。

“拿回去，做个DNA鉴定，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发现。”张聪说着，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袋子，把那个蛋壳碎片装进去。

“放我背包里吧。”大笨把那个装着蛋壳的袋子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正当大笨和张聪想要往山洞深处走的时候，突然整个山洞开始摇晃起来。碎石开始往下落，大笨和张聪都站不稳了。

“坏了，这里怕是要塌了，咱们赶紧跑出去。”大笨说着拉着张聪往洞外面跑。

两个人拼了命地跑，碎石不断地落下来，快要到洞口的时候，山洞的剧烈晃动让两个人无法站立了。千钧一发之际，张聪用力推了大笨一把，大笨一下子跌出了洞口，而张聪没能跑出去，山洞完全塌了，张聪再也出不来了。

大笨倒在地上，回头看着倒塌的山洞，心脏在使劲地跳。他知道，他的最亲密的队友，张聪，再也见不到了。

大笨坐起来，欲哭无泪。来的时候是两个人，走的时候就剩他自己了。

3

大笨在路上，一瘸一拐地走着。他有点懵，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对了，张聪被砸死了。那他们是为什么出来的？对了，是为了寻找史前文明。那，其他的呢？大笨不记得了。

大笨失忆了。他只记得他和张聪是出来寻找史前文明的，而张聪被砸死了。其他的都不记得了。对了，还有那个蛋壳，他记得张聪说做一下DNA。

大笨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他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他的脸上全是胡子，头发蓬乱，一只脚有鞋，一只脚光着。

终于，有个人发现了大笨，那个人是一个人在那里度假，他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大笨。

“你，是史前人？”那个人其实是开玩笑，不料大笨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是要找史前人，但是我不是史前人。不，不是，我是要找史前文明的蛛丝马迹。我的队友，他去世了。”大笨仰起沧桑的脸，对那个人说。

“好，我明白。”那个人似乎是了解了，“你好，我叫张明。你需要休息。”

“谢谢你。我终于回家了，回到人类的家了。我要做DNA，给一个蛋壳做DNA，那是我的死去的队友说的。”大笨仍然很激动，他对张明毫无戒备之心，而张明，也很爽快，他拍了拍大笨的肩膀。

“你跟我走，我帮你给蛋壳做DNA。”张明说着，带着大笨走了。

大笨跟着张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张明带他来到了市区，大笨觉得市区似乎有点不大一样，跟模糊的记忆当中的不一样。但是究竟怎么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他失忆了，不记得人类社会的样子了。

张明把大笨带到了自己家里面，然后帮大笨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又把大笨带到理发店，理了一个发。

大笨看起来似乎正常了，干干净净的，但他仍然记不起任何事情来，队友张聪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

4

“大笨，你还记得你的家在哪里吗？”张明问大笨。

大笨摇摇头：“我只记得我和队友张聪去寻找史前文明，我们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个蛋壳，张聪说要给蛋壳做DNA。然后我的队友为了救我，被砸死了。”

“好，我知道了。这样，咱们去给蛋壳做DNA。”张明知道，再说什么也是白搭，大笨受刺激太大了。

大笨似乎高兴起来了。他记得，张聪要给蛋壳做DNA，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张明和大笨带上那个蛋壳，来到了科研机构。

“你们先回去，鉴定报告出来后，我通知你们。”那个科研人员看了大笨一眼，似乎有点疑问。他转向张明，脸上才露出了正常的笑容。

张明和大笨回到家里，张明在想该怎么跟大笨交流。大笨则一心记得队友张聪的遗愿，那个蛋壳的DNA结果，至关重要。

过了几天，结果出来了，张明拿着结果，大笨焦急地等在了家里。

“大笨，我告诉你结果。这个蛋壳的DNA，是人类的DNA。”张明很平静，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什么？人类的DNA？”大笨有点难以置信。

张明点了点头：“是人类的DNA，这一点毫无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大笨懵了。这是一个蛋壳，怎么，人类从蛋里面孵出来，留下了这个蛋壳？荒唐。

“你失忆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张明话里有话，大笨却没有注意。

“这个蛋壳如果是人类留下来的，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史前文明是存在的，那个时候的人类就是通过蛋孵化的？”大笨开始揣测真相，而张明则十分的冷静。

“我觉得通过蛋孵化人类没什么特别的。至于史前文明，也许应该是当下的文明。”张明对大笨说。大笨没有明白。

“你是什么意思？”大笨看着回归人类社会后第一个接触到的人类——张明，满是不解。

“你失忆了，我会慢慢帮你找回记忆。”张明说完，不再说话，而是走开了。

5

大笨这几天似乎状态好一点。他在想，如果真有通过蛋孵化的人类存在，也就是“下蛋人”的存在，这一定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下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大笨，我问你，如果有下蛋人的存在，你能不能接受？”张明走到大笨的跟前，试探性地问大笨。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史前文明可以有任何一种形式，下蛋人，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可能罢了。”大笨这个时候冷静多了。那个蛋壳的秘密他相信一定可以揭开，以告慰张聪在天之灵。

“好，也许，我们需要时间。”张明说完，陷入了沉默。

“张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大笨觉察到张明有点异常，而张明其实在考虑很重要的问题。

“我会告诉你真相的。”张明说，“这样，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去医院？干什么？我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是去医院治疗我的失忆症吗？”大笨不知道张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去了你就知道了。”张明说着，站起身来，穿好衣服，两个人直奔医院。

张明带着大笨走进了医院，然后径直来到了产科。

大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墙上的几个字让他更加的疑惑。那上面写着“蛋产房”几个字。大笨不知道真相，但他预感，真相呼之欲出。

一个医生走到张明和大笨面前。

“这个，就是大笨吗？”医生似乎知道大笨，大笨有点始料未及。

“我是大笨，你怎么知道我的？”大笨看着医生，一个很正常的人，但又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现在没有人不知道你啊。”医生的话让大笨更加云里雾里，但随后医生示意张明和大笨跟自己走。

“你们，在外面看吧。”医生说着，走进了产房。

大笨有点诧异，怎么，生孩子，让我们看？

但张明似乎没有什么不安，他神情自然，拉着大笨望向产房里面。

一个人正在分娩，大笨在想，是婴儿的头先出来呢，还是婴儿的腿先出来呢？

事实是，既不是婴儿的头，也不是婴儿的腿，是一个蛋。

没错，就是一个蛋，被一个人“下”了出来。

6

下蛋人！大笨明白了，这，就是一个“下蛋人”。

“原来真的有下蛋人！”大笨惊叹道。而张明，却一脸平静。

“大笨，你看到了，真的有下蛋人。就在当今的人类社会。”张明说着，拉着大笨走开了。

大笨一时间缓不过神来，他一路跟着张明，心中波涛翻滚。他要知道真相。

“其实，现在的人类社会，就是下蛋人的社会，像你这样的‘胎生’人类，已经没有了。”张明的话让大笨停住了脚步。

“我这样的‘胎生’人类？你，也是下蛋人吗？”大笨脑子有点乱。

“我是下蛋人。下蛋人不是早于你们胎生人类的史前文明，是在你们之后的下蛋人文明。你在寻找史前文明的那段时间，其实是很长的时间，现在的文明，正是下蛋人文明。”张明说，“我的周围，乃至现在的整个社会，都是下蛋人。”

大笨反应过来，他的大脑在飞速的旋转：“原来，我出去了漫长的时间了。我记得我们走进了一团雾，也许，那里的时间改变了。”

“嗯，你们的‘胎生’人的文明，才是现在意义上的‘史前文明’。你就是史前文明的活化石。”张明说着，用深沉的眼光看着大笨。

大笨明白了真相，他一下子愣住了。

究竟该怎样面对这个事实呢。如今是下蛋人的文明世界，那，自己的存在意义又在哪里呢。

“大笨，你的余生要过得有意义。”张明似乎看透了大笨的心思，“你要慢慢回忆‘胎生人’文明的事情，在我们下蛋人的社会里干一番科研事业。”

“可是，我失忆了啊。”大笨知道，要回忆以前的事情难度有多大。

“你会想起来的。我相信你。”张明的话让大笨有了信心。

“好，我也要再找找，还有没有我们‘胎生’人的同类。也许，我不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胎生人。”大笨心里，突然升起了巨大的期望。

张明拍了拍大笨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蛋人文明，胎生人文明，都是人类文明。只是，我，大笨，是不是最后一个胎生人？也许是，也许，在这个璀璨的文明当中，还有跟大笨一样的人类。

人类文明，还是有了改变，比如，他开始下蛋。

2022年7月10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