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是一个典型的单身汉,而他一生的传世之作也不过寥寥数本,对比同时代的巴尔扎克来说,一个没有多余生活琐事烦扰和打理的人来说,可谓是极为低产了。他早期尤为崇拜浪漫主义大师雨果,这说明他是在这个浪漫主义的圈子里混迹过的,但值得玩味的是,后来他主动反叛背离了这个圈子,他的个人写作风格聚焦于一种针脚细密的严谨语言与行文组织,并彰显着一种彻头彻尾的“反浪漫”性与平庸。
很难想象,一个女人的叛变与出轨的小说,引得学界泰斗的关注与推崇,甚至在后世文学中左拉称这部小说是小说界的新艺术法典。如果要说,《包法利夫人》这部作品最为突出的重大成就与突破的话,就是小说世界中“作者角色的退隐”。19世纪前期的小说例如司汤达、巴尔扎克在塑造小说人物形象与编排故事情节时,会有明显的作者情感的流露。比如《红与黑》中面对于连的遭遇,司汤达是感同身受为之痛心的情感,这种与之极度共情的能力还体现在巴尔扎克对于高老头的塑造之中,他深深地表达出了对于这样一种“过度的父爱”的发出者高老头悲惨结局的同情与怜悯。而在包法利夫人中我们仔细品读,基本上难以感受到福楼拜的情感流露,所有的篇幅与词藻都毫不吝啬地用力修饰爱玛,她的欲望她的动情她的痛苦以及她的恨意,在一种极其写实的语言陈述中,展现出的淋漓尽至,读完整个故事尽情尽性之余也有摸不着头脑的地方,于是我们冷静的去考量会发现,整篇文章确实了一个规划文本的上帝引导,伏笔没有了答案,处处暗藏玄机,每一步针脚都不禁让人慎思慎虑。甚至在剧情最结尾处,全书最核心的角色,女主人公爱玛之死,也如同医生解刨命理般冷静写实地刻画出来,近乎有些生硬的冷漠,这种冷漠在一定程度上会给人不解之感,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不少人认为福楼拜不近人情,缺少温度。但福楼拜坚持自己的想法,认为作者在作品中的隐退,能够最高程度的还原作品最为真实的部分。作品就像是一面通透干净,不加修饰的镜子,预留出“空白”,让读者透过文本加以想象和拓展,在作品中读出作品,读出作者,也读出了作品,进而领悟到文学阅读最根本的意义。这一点和罗曼巴特所提出的“情感的零点”理论是极为相似的。
福楼拜作品中“作者的隐退”特点是一种文学写作上的转变,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成为了20世纪后纯文学作家创作的一种纲领性的指导,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创作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