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为力的不舍



我很坚强,从不曾轻易流泪。

可当我提笔及你,泪珠又再次串串滑落。

我们十四岁相识,四十八岁别离!

那天接到你即将离去的消息,我从百里之外赶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当看到你从屋内被抬出,我悲凄的情感难已自抑,我嚎啕大哭!

我不知如何发泄我的悲哀,也不知如何排遣我的恐惧,我悲哀你我就这样阴阳相隔,就此别过!我恐惧生命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我就这样站在楼梯口嚎啕大哭,一哭再哭!

我不能接受你就这样离我而去,我们的年龄还不算太大,许多心愿还没来得及实现。

更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你的父母都还健在,你的两个女儿都还没成家。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们,可你却丝毫没有办法!

看着你穿着朴素的衣装,被病魔折磨得枯瘦暗黄的脸;看着你被放入水晶棺,棺盖被慢慢地合上;看着你七十多岁的父母,肝肠寸断,被人搀扶着站在边上哭喊着:"我的儿呀……";看着你的两个女儿声嘶力竭地喊着:“妈妈,妈妈…" 我的心悲伤到了极点!涕泗横流!

我知道你是多么的不舍又多么的挣扎,多么的痛苦又多么的无助!

记得那时己是五月份。那天去县城办事,吃过午饭因为天太热,想去你家里坐坐,才打通了你的电话。你告诉我你在蚌埠肿瘤医院,你说你得了肺癌刚做过手术。

我以为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又说了一遍,并告诉我住院已经半个多月了。听你有气无力的说话声,肺癌两个字令我脑袋里嗡嗡作响。当时走在大街上,我茫茫然的就泪水滑落。因此,我只好走向街边,面对着墙壁,强力控制情绪,抽噎着告诉你,我明天就去看你。

我知道这个打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作为无话不谈的我们,我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给你鼓励和安慰。

站在医院大楼下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掉眼泪,要放松,不能勾起你的伤心。

当我们讲述着病情的发现与刚开始入院的情况时,你微笑着躺在床上讲述,我坐在床边微笑着听。

当你的一句:"我手术时,我两个弟弟都没来,你说我肺部切除这么大的手术,他们两个怎么都不过来呢?我要是在手术台上下不来,这一个娘的姐弟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似乎是没等你说完,看着你脸色腊黄地躺在那里,我立马想到在这人生处于谷底的阶段,你对亲情、亲人的渴望。你渴望弟弟们能在你最无助,最恐惧,最悲观,最凄凉的时候来到你的跟前,你会得到些许的安慰和温暖!当你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心里的恐惧或悲凉或许会少下许多!

我读懂了你这句平常话语下隐藏的期盼。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在病房中,在刚做完手术几天后的你的面前,一向坚强的我抽噎着哭了又哭,哭了又哭,我不想在你面前掉泪,但我却怎么也克制不住自己。

你出院回家,我几乎每周一次去你家看你。虽然相隔五十余公里,但我总认为和你说说话,给你鼓励会使你心情轻松些,有利于你身体的恢复。

你出院一月后被查出黄疸指数太高而无法做放化疗。于是开始治疗黄疸。半月后黄疸指数降下来了,身体免疫能力下降,还里无法做放疗。接着又到北京做增强免疫能力的治疗。

每次见你,你都很虚弱,但精神都还算不错。因为每次谈话,你都面带笑容,尽管有时我们说着说着,会见到你因刀口疼痛而强忍着的痛苦表情,但当谈起治愈后,你依然微笑着打算未来的一切。

你说两个女儿要留一个在家,另一个可以嫁出。留在家里的给她一套房子,嫁出去的陪嫁五万元,让她日后经济上宽裕些,不至于为生计而发愁。

你还说治愈后你仍重操旧业,裁缝铺挣的钱用来养家糊口,丈夫的工资攒下来为女儿置办婚房或陪嫁。做到老眼昏花时就退下来为女儿带带孩子,操持一下家务。

每次去我们在一起谈的大多都是未来,我想用这样的话题,激起你的斗志,让你对生活充满信心,不被病魔打倒。

每次临走时,我都告诉你,要多下床走动走动,多看电视剧,别一个人呆坐瞎想,你总是答应我说好吧。可我每次去,你大多都是半躺在床上,而不是在看电视剧。

最后的日子里,你脸色腊黄腊黄,你的眼神游离而空洞,身体十分消瘦。一贯爱笑的你嘴角已看不到丝毫笑容,阵痛常使你脸部扭曲!

你己不再有太多的话语,和我只是默默地坐着,问你什么,你也多是点头或摇头。偶尔会说:"疼…",声音低低的,弱弱的。

最后一次去看你,你被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你两眼直直的望着我,愣愣的。眼中已无光芒,已无神采。我预感情况不妙,想缓解一下气氛,我拉起你的手,强笑着说:"是不是HG(她的丈夫)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不饶他。"

你听了这话,泪水夺眶而出。HG就在跟前,我把脸转向了他。HG说,最近几天喂你药,你老含在嘴里不咽,所以凶你几句。

HG对你照顾很细心,这我是知道的。HG变着法儿给你做吃的,让你吃的可口又有营养。给你买进口药,尽管价格十分昂贵也不犹豫。为更好地照顾你,他请了一年的长假。

你就象一个婴儿般,没有了主张,没有了意志,需要别人尽全力呵护。你觉得药苦就不想咽,丈夫的两句批评让你倍感委屈。但这委屈也不敢讲,只埋在心里。当我无意问询时,全化作泪水涌出。

你要回出生地居住,丈夫把你送回了娘家,你的妹妹和母亲,每天悉心照顾你,在这一段最后的时间里,你过得十分愉快!

在即将离去的日子里,你思维十分清醒,你觉得快不行了,一大早起来你就要回自己的家,妹夫要开车送你,你坚持不让他送,你让丈夫要了一辆救护车,车才行至半路,你就支持不住了,你就匆匆要赴黄泉之路。

你被病魔折磨得太久太痛苦了,你不忍离去却也丝毫没有办法。于是,外出办事的大女儿还没回到家中,你便去了极乐世界,或许那里没有伤病,没有悲苦!

你走后一年了,这一年内,我从没和你家人联系过,我不愿再提起这份伤痛,我想把我们的友情尘封在那个时间段内。

你走后一年多一点,你大女儿出嫁了。

听说你小女儿正在恋爱,以后也要嫁出去,而不愿留在家中。这与你当初的打算不太吻合。

在你女儿婚礼的宴席上,在你丈夫的身边,又有一位女主人。

客人们都说,那女主人长得有点儿像你。

但我,只记得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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