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张养浩,今天我的演讲主题是:活出生命的意义。来自革命性的哲学大作《理与人》,作者是英国的大哲学家德里克帕菲特,他是当今世界最有影响力的大哲学家之一,不过很遗憾,今年1月1号已经去世。
你怎么知道你就是你?
我们先来看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你就是你?今天早上的你,跟现在的你,还是同一个你吗?小时候的我,和现在演讲的我是同一个我吗?
这个问题就是:自我同一性问题。
要了解这个问题,我们先来讲个故事:忒休斯之船。
有一艘叫做忒休斯的老船,经过漫长的岁月,船上各种部件都老化了,然后这些部件都挨个被换掉了,当构成这艘船的所有部件全部都换了,它还是原来那艘船吗?假如你说不是了,差一根木头都不是原来那艘船了。
这是一种讲法,但是这导致的问题是,我们几乎无法为任何事物命名了。因为换了一根木头不能叫忒休斯之船的话,那么请问故宫修缮时换掉了一片瓦,是不是我们就不能叫它故宫了呢?所以说,如果这么讲的话,就很有问题了。
还有一种讲法就是化约论,它关心的是这艘船所有部件彼此之间的关系,比如说部件的尺寸、组合的形式,如果不变,我们就说它仍然是忒休斯之船。这里说的这些就是同一性问题。但是当同一性问题变成自我同一性的问题,牵涉到人,尤其是我的时候,问题就复杂了。
如果用唯物主义的讲法,你的身体构成了你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的脚断了,换了义肢。那能不能说我再也不是原来那个张浩了,那不能这么讲对不对。那问题是我要把身体换到什么样的程度,或者多少百分比,那个人就不是我了呢?所以说这样的讲法是说不通的。
那还有一套是讲心灵,如果只剩下一个大脑被放在培养器里或是植物人,我仍然拥有我所有的记忆,仍然意识到我叫张养浩,我仍然拥有我原来的喜怒哀乐,那我就还是原来这个我,可是这么说好像也是有问题的。因为我们知道人总会在变的,从小到大,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那么请问我还是我吗?又比如说,人的性格也会转变的,二十年前我还是品行良好的少年,今天变成了下流无耻的大叔,那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吗?由于我们的记忆、思想、情感、性格会改变会淡化,因此我们很难用心灵来说明,我还是原来那个我,那该怎么办?
帕菲特给出的解释就是用化约论的方式来理解这个问题,那就是根本不把它当回事。不关心自我同一性问题,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什么东西还在延续,比如说生命,情感,记忆,思维,性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推理下去,干脆连我这个概念也都丢掉,那么我又是什么呢?那就是一连串种种的关系,心理的联系,心理的关系,是有连续性的,会改变。
我们应该关注的是这个连续性,我们只需要描述这样的连续性的存在就够了,我们不需要那么费事再加装一个概念叫做我。
但是有个问题是,假如没有我,那我们怎么去谈责任的问题呢?比如说警察来抓我,说我今天上午抢了银行,我能不能跟他说,今天上午抢银行那个人,跟现在在演讲这个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了。至少不是完全相同的人啊,你凭什么来抓我呢?
帕菲特回应就是去强调人的心理连续性,他认为真正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不是我,而是构成我的那些心理连续。今天早上犯了法的我,跟现在这个我中间的心理性格、行为造成的后果是连续在一起的。我现在有很多钱是因为我早上抢了银行的缘故。因此我们要抓一个罪犯,判他责任的话,应该看的是这种连续性,而不是是不是原来那个我。
这也给我们现在刑法制度提供了一个基础那就是时效性。很多罪名是有一定的时效性的,过了二、三十年后不能再追究,那现在我们就能够给他一个理论基础来说明为什么不能了。
举个例子,我们一起去抢银行,主犯和共犯的刑法是不一样的。这就和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一样,它们的关系连续性是有强弱之分的。
除了这些问题,我们谈我,谈自我同一性,还牵涉到更大的和人人相关的一个终极课题:死亡。很多人会思考人生的意义,那是因为知道人必有死,人如果反正会死,那我今天还活着干嘛呢?我们往往会这么想,是因为里面包含有情感情绪,那就是怕死。你们有没有不怕的?为什么我们会怕死呢,是因为,我们感觉和这个世界没有关系没有联系了,怕我的消失,对不对?
通过帕菲特这本书,我们就知道了,假如我或自我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连串的心理上的联系和连续性的话,那么死亡是什么呢?死亡不是我死了,帕菲特的解释是:未来将不会有任何其他的经验,和我现在已有的这些心理上的经验,产生直接联系了,就是如此而已。
现在身边的你们,和三十年后的我,哪个更亲近呢?是不是我眼前的你们更亲近呢?由此推导出去,帕菲特说,如果说我今天看到有人身患绝症需要帮助,我给他一笔钱他就能渡过难关,但是我又一想,这笔钱要是存下来,给未来三十年后的我。但是我发现未来那个我,是那么的陌生遥不可知, 还不如眼前的患绝症的这个人,明显更容易让我动情,那我为什么不把这笔钱给他呢?
这就是帕菲特说,因此整个人的伦理思考都会转变,这会从头建立整个伦理学的基础。当没有我之后,原来我们所有的伦理、社会甚至司法体系背后假设的自我同一性被瓦解掉之后,我们用什么来重建整个伦理系统?为什么我们说要关心别人,恰恰是因为没有我了,你反而可以更有理由关心别人。
又由于这样的我不存在了,那还怕死干什么,因为我如果只是一连串的心理事实跟联系的话,现在这个我已经跟你们联系起来了,那些想法已经散布出去了,在其他人身上发生影响了甚至出现了行动,在这个意义上讲,我难道不是虽死犹生吗?我仍然片段着散布在整个宇宙之间,不同的人身上,跟你们产生联系,我已经死了,但你们仍然保有跟我的联系和记忆,是不是这样子呢?
于是我得到的感悟就是,不再关心我那么多,而关心其他人多一点。
和笑来老师讲的要做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和更多人联系起来,执拗的做一个好人,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这也是我为什么做聚会活动这件事的原因,和更多人物理接近,和更多人联系起来,做一个对大家有用的人。
最后送上帕菲特的一句话:
当我们了解到
自我其实并不存在的话
我们就能够变得更加轻松
简直就像解放了一样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