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我是一个杀手,一个从小就被训练成如何杀人的工具。是的,对于布朗克来说我只是一件工具。
布朗克告诉我,我是被抛弃的小孩。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抛弃我,也没有人愿意收留我,是布朗克把带回集团,那里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小孩,像我一样被抛弃的小孩。
没过多久我被安排到一对夫妇家,他们从不允许我养小动物,一只乌龟也不可以。八岁那年因为我偷偷藏养了一只蜘蛛而被养父吊打三个小时,身上的淤青比比皆是,他在我面前踩死了那只蜘蛛,沉着冷静的说:�好好在这里反省,我可以不向老板汇报此事,但你要知道你的命是老板给的,记住你的身份。�我趴在床上很没有骨气的哭了起来,我把头埋得很深,用力的掐住鼻子,害怕哭声会惊动养父,惊动养父的结果就是招来一顿毒打。
从那以后我恨死了那些卑微的生命,我却一点也不恨布朗克,不恨养父养母。养父和养母每日都会教我枪法和近身搏击,布朗克也会不定时检查我的成绩。布朗克
给了我生命,也教会了我如何夺取别人的生命。如果没有布朗克,我可能还跟着修女读《圣经》,又或者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下,过着不温不热的生活,和这些生活相比,还是抓枪比较有乐趣。
大概因为我是亚欧混血儿的关系,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因此我总会受到别人的欺负,他们把我踹进沙地里,把我的课本撕烂,在我书包里塞满垃圾。我知道我有足够的力量反抗他们,但我没有。因为我受过的耻辱都会成为我报仇的理由。
十八岁那年,布朗克送了我一把银色的手枪,上面刻着由里,那是我的名字。我用它枪杀了那些让我受尽屈辱的人,我把他们拖到了下水道。没有人会知道,教学楼的后面,幽暗的下水道里,藏着三个面目可憎的少年。
布朗克知道这件事后非常高兴,他厚实的手掌拍着我的肩膀。“由里,你已经是一名杀手了。”
我看着他的双眼,里面倒影出我的影子,是个恶魔。
当我告知养母这件事的时候,她却没有布朗克那般高兴,她手中的勺子突然落下,我茫然的看着她的背影,她不停在抽泣,我反复的问她,到底怎么了?她转身抚摸着我的头发,“对不起,我的孩子。”
我有点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在我眼前流过眼泪。养父忽然冲了进厨房,把我扯开并命令我出去。我隔着玻璃门,看见养父抱着养母,像是在安慰他。
我回到房间,开始犹豫自己的身份,看着桌上那把银色的手枪,又在床上辗转覆辙。到底是我杀了人,还是他杀了我的人性。
夜里,我爬上了楼顶,想让风把我吹的清醒一点。养父也跟着坐到了我的身边,他递给我一个黑色的盒子。
“一个月后回到老板那再打开。”
我看着养父的发鬓,那里比昨日又白了许多。
“由里,以后要听布朗克的话知道吗?”
“是不是我杀了西图他们,所以你要惩罚我,所以你要赶我走?”
“不,不是的。但你要知道作为一个杀手成熟的标志并非是十八岁,也不是杀掉一个人,儿时在杀人的时候清楚在干什么而且不能有任何怜悯之心。”
眼泪滴在手上,风一吹,好凉好凉。养父又起身离开,他真的老了,在屋檐上行走都显得很吃力。他忽然停了下来,对我说:“不许哭。”离别那天,如期而至。
布朗克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养父弯低了腰恭敬地对他说:“先生,任务已经完成了。”布朗克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养父又看向了我,养母起身对我说:“走吧,由里。”我抱着盒子,腰间别着那把银色的手枪,我走到家门那一刻又回头看了看他们,就像我第一次踏进这个家,还是那样的环境,还是同一样的人,只是人老了,小孩长高了,四季也变化了。养父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离开,我只好遵循指示坐到了车上。
“回去,把他们都杀了,我只给你十分钟。”布朗克的语气十分沉静,而我却觉得匪夷所思。
“不,我不会杀他们的。”
“已经过去了十秒,十分钟一过,我会让他们死的更痛苦,而你也就此为止,随他们一起去吧。”
司机打开了车门,容不得我有半句求饶,我只好拿起枪一步一步地向家里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
我打开了家门,养母就抱住了我。“孩子......”
“为什么?”我的喉咙像被烧灼了一样,痛苦不堪。
“别问那么多,快动手吧,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养父抓起我的手,把枪口对准了头。我又看向养母,她捂着脸大哭起来,不敢看向枪口下的养父。养父用力的扣下扳机里的手指。随着枪声,他倒下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养母疯了一般扑向了他,哭得撕心裂肺,她没有看向我,大声的喊着:“不!”养父用力的扣下扳机里的手指。随着枪声,他倒下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养母疯了一般扑向了他,哭得撕心裂肺,她没有看向我,大声的喊着:“由里动手啊,快啊!”我闭上了眼睛,往养母开了一枪,她趴在养父身上,在养父耳边细语着。我关上了家门,手里握了许久的枪还是十分冰冷。
“很好,你比我预期的要快了一些。”
我没有说话,在去往新家的路上我一直看着窗外,我还怕布朗克看见我哭红的眼睛。路上的风景飞快的变换着,我想起了儿时养父会在半夜为我点燃生日的蜡烛,养母会偷偷的给我身上的淤青涂药膏,那时候再孤独也有人牵起的我手。
新家很大,但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在窗边,打开了养父给我的盒子,里面是一条围巾和一封信。
由里:
孩子,不要难过。我和克丽丝在相爱那时便预料到今天的到来,我们死而无憾。杀手是不允许有感情的那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培训你成为一名杀手是我们的惩罚。原谅我这些年来对你的严格,我们早已把你视如己出,很遗憾,我们至今没听过你喊一声爸爸妈妈。但我们不怪你,因为你,我们这几十年变得有意义,就算心中总是背负着罪恶感,但我们是非常爱你的。
孩子,不要哭。你无论是枪法还是搏击,都是别人比不上的,我和克丽丝都相信你会很出色。
围巾是克丽丝织的,她想送给你很久了,可总觉得不是时候,但现在再不给你就来不及了。
现在外面应该下雪了吧?保重,我的孩子。
保尔
我放下手中的信,看向了窗外的街道,布朗克也已经走远,路灯下恋人在拥抱,母亲牵着孩子的手在散步,年迈的老人推着老伴的轮椅。漫天的雪花在飞舞,墨水染过的晚空好压抑。这个世界还是抛弃了我。
从那以后,我的心像被掏空一样。感觉杀了谁也无所谓,干了什么也无所谓,只知道要完成每一个任务,要做最顶尖的杀手。
我接到一个任务,杀到一个男人,一个出轨的男人。雇主是他的妻子,不管她是为了财产还是为了惩罚他,都与我无关,我该做的,就是杀掉他。
我打听到他的家住在维灵街,我便在街角的咖啡店等待他的出现。我压低了帽子,对身边的一切都极为敏感。
“先生,需要买一支花送给你的女朋友吗?”
由于条件放射,我抓住了那只拍我肩膀的手并扯到了我的跟前,卖花的女孩撞到了地上,玫瑰花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没伤到你吧?”
“啊,疼......”
因为女孩受伤的缘故,我只好停止了任务,把女孩送到医院。
“没什么大碍,只是手骨脱臼了,若不放心,就留院观察两天,你是家属吗?过来签字。”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不是,医生我的家人不在国内,我来签可以吗?”
“可以。”
安顿好了一切,我便转身离开去付住院费。
“先生,我的花折断了,卖不了,你不介意的话,把它们带走吧。”她躺在病床上,瘦小的手臂包着白色的纱布,另一只手推了推小桌上的花篮。
“噢,谢谢”。
在去往付费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女孩身体很虚弱,大概是营养不良的原因。
从医院出来后我便直接去往那个男人的住处,他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一沓厚厚的文件,男人说那是一份保险,让我转交给他的妻子。
“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睡不着别喝那么多酒。”
我虽然感到很疑惑,但没有考虑很多就直接枪杀了他,他并没有太多的反抗。
任务完成后,我去到雇主的家收余款。一进门,便看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躺在沙发上。我把文件交给了那个女人,她沉默了很久,小伙子一手抢过了她手中的东西。
“宝贝,你老公对你不错啊。”
女人又夺回文件,把钱塞到我手中,又急匆匆的把我送出了门外。我先是怔了一怔,原来那个男人并未出轨。不过,那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杀手,我要做的只是收钱办事,无论任务目标是谁,我都要杀掉他们。
第二日,完成任务的我空闲了少许,看着桌上的玫瑰花已经开始枯萎。我愣了好一会儿,换好了衣服打算到外面逛逛。
也不知怎么的,我逛到了街市,摊档里的水果好新鲜,老板热情的向我招手,让我买一点,我也就随便选了一些。提着一大袋水果,却也没什么食欲。逛着逛着又到了医院,心想着,反正买了也不吃,送人了正好。
刚到了病房门口,便看见她抱着一个小男孩在床上看书,小男孩和她一样都穿着病服但他们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在她那清澈的眼神是满满的溺爱。我拦住了经过的护士,让她把水果转交给女孩。当我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女孩追了上来。
“先生,先生,等等我啊。”女孩喘着气,看样子,手上的伤是已经好了许多。
“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告诉我,我还没谢谢你啊。”
“是我的错,你不需要说谢谢。”
“那也要说谢谢啊,因为你把我送到医院来了,换了别人大概早就逃走了,你是个好人呢。”女孩笑得很甜,我不小心盯着她入了神。她又抓起我的衣袖,让我陪她走走。
在草地上,她张开了双臂,贪婪的呼吸的空气。阳光下的她,长发折射出好看的光芒。我随着她在树荫下散步,她忽然开口;“我叫summer。”又看向了我,眼睛里是无限的温暖。我感觉脸颊很热,低下了头说:“由里。”她满意的笑了。
离开的时候我再一次遇上了医生。
“哎,上次你怎么不说你女朋友对阿司匹林过敏啊,如果上次用错药就麻烦了。”他皱起眉头。
我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活奔乱跳像个小孩一样。
没过多久,我又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杀掉一个叫夏莉的女孩,夏莉的父亲是布朗克的拍档。我去了夏莉住过的家,是一栋小洋房,能看的出曾经也是风光无限。我询问了周边的邻居,他们对于夏莉一家都深表同情。
“哟,那一家啊?可倒霉了,十多年前一家三口都被杀死了,唉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那么大仇恨。”
看样子,任务是要结束了。
“听说以前住那的一家人都死了啊,真可伶。”我吃着手中的关东煮,问着正在夹鱼丸的老婆婆。
“才没有,前几年我还在百花坊看见过她,长得可清秀了。我在这里卖了那么多年关东煮,准不会认错。”
“谢谢,不用找了。”我把钱递给老婆婆。
我辗转几番后再百花坊里打探消息,百花坊是一条卖花的街,这里人头涌涌,找一个人说难不难,说容易又不容易。
“嘿,你怎么在这。”一只小手拍了拍的的肩膀,是summer。
“啊......没什么,找人。”
“你这次可没摔我,为表感谢我请你吃饭吧。来,别磨叽了,快。”说完便拉着我的手往楼上走。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是有点可爱。
“别嫌地方小啊,你等等,我现在就给你做我最拿手的拉面。”
summer的家很小,橘黄色的壁灯使整个房子都温暖而明亮,桌上的玫瑰花娇艳欲滴。墙上挂满了照片,每一张照片她都笑容满面也有很多她的作品,很多照片里还有那个医院里的小男孩。电视机后面是一副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有许多标签。阳台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还有一张躺椅和一个书架,我坐在躺椅上,随手翻着架上的书,也不知从哪窜出一只小奶猫,它钻进了我的怀里,慵懒地伸着懒腰。时隔十七年,我再一次触碰小动物,却发现它们也没有那么讨厌。
“由里,快来尝尝我的拉面。”
我们靠着沙发坐在地上,茶几上的拉面特别香,我尝了一口汤,咸中有一点点甘甜,是猪骨熬出来的汤底,一颗颗芝麻在汤里飘着,每一口拉面都要配着汤吃,汤底还泡着鸭胸肉和五分熟的荷包蛋。
“好吃吗?”她捧着脸充满希望的看着我。
“好。”
她开心的抱着小奶猫又是亲又是抱。
“它叫Lana,我是在街上捡它回来的,特别可爱。”她温柔地挠着小奶猫的后背。
“对了,你来找谁啊,我对这里挺熟悉的。”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看着我问:“是夏莉吗?”
“她已经死了,一年前死的,死于车祸。”
summer告诉我,死于车祸的夏莉是她的室友和她一起合租这间房子。刚满十二岁的夏莉躲在橱柜里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杀害。在述说夏莉回忆的summer仿佛把自己也置身其中,久久的坐在那。
“原来是这样啊......”
她突然又缓过神来,侧着头问我。“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找她?”
我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你......是?杀手?”她的眉头又渐渐皱起。
我沉默不语地走向阳台,拿起了口袋的烟。
“为什么,这会让很多个家庭破灭的,你知道吗?无论是你自己还是别人。”
“很多东西都是逼不得已,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就连我养父母去世前都没听过一句我喊的爸爸妈妈。”
她忽然伸手抢过我手中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被呛出了眼泪。她抬起头,“我想为夏莉报仇。”我摁灭了那支烟,拍了拍她的头。“别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