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里着墨最多的是荆轲,自然,史上最有名的刺客也是荆卿,因为他刺的正是史上最有名的皇帝:秦始皇赢政。如果他刺杀成功,中国二千多年的历史就得全部重写。
不过,这段史记引起我兴趣的倒不是荆轲,也不是赢政,而是那位燕太子丹。
史记里说,丹先生曾经在赵国做人质,与赢政结为发小(当时赢政的老爹也在赵国做人质而且混得有上顿没下顿的,只能指望吕不韦的接济),后来,吕不韦的政治投资大获成功,赢政变成了秦王,可怜的丹先生又被送到秦国当人质,结果丹先生认为没有受到礼遇,一怒之下,也不管自己的政治任务了,跑回了燕国。
史记没说到底赢政是怎么对待丹先生的。动用我的小人之心一猜,大概丹先生以为自己跟赢政交情非同一般,结果现在人家是王,自己是质,心里先就自卑了一大截。自卑的人最通常的反应是自大和自夸,丹先生估计少不了四下显摆自己与赢政的发小之交以此邀宠。可他忘了,出身卑贱的人一旦得势必然忌讳别人提及他的身世,赢政自然也不例外。丹先生如果低调些,与赢政保持200米车距,也许还不至于讨人厌,但要求发小礼遇,那不等于揭赢政的疮疤么?换成我是赢政,我也得用鼻孔看他。
丹先生回国之后,一肚子的气啊没处撒,天天朝思夜想要报这个不受待见的仇。正巧赢政正在并吞诸侯,创建统一大业,丹先生于是有了公报私仇的绝好借口:为天下除害。
当然,史记一句也没写丹先生的不是,偏我瞎掰出这些小人行径,自然因为我是小人,习惯把人往扁了看,所以,君子们请到此打住自己去看史记,小人们听我继续掰为啥我认为丹先生是我们的同类。
话说秦将樊於期得罪了赢政跑到燕国来寻求政治避护,丹先生把他收留下来。他老师鞠武说:把樊於期收留下来不是为燕国招祸吗?快派他去对付匈奴,死活随他的命去。丹先生说:哎呀呀,人家大老远来投奔我,我咋能因为害怕强大的秦国就不顾老交情呢?鞠武因此对丹先生的评价是
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不顾国家之大害。
这个评价说起来还真是够入骨三分,事实证明,丹先生的刺秦计划完完全全就是“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的注释。
尽管如此,鞠武还是推荐了燕国的大侠客(当然,也可能是黑社会老大)田光给丹先生,说此人智勇双全,可以为谋。丹先生把田光请到家里,想让田光帮他除掉赢政,田光说,我早金盆洗手了,不过,我认识一个小弟荆轲能办这趟差。丹先生要求见荆轲,送田光出门,说:俺跟你说的是国家高级绝密,可别走漏风声。
田光回到家,跟荆轲说明情况,说:小弟你去趟丹先生家吧,我左右是逃不过一死了。我田光在江湖混了一辈子,黑白两道的规矩那条不知道?!偏丹先生临了还嘱咐我别走漏风声,明明是看不起我的信誉,人活一口气啊,我死给他看!自刎了。
荆轲见到丹先生,如此这般一说,丹先生“再拜而跪,膝行流涕”,说,我那句话其实没别的意思,田先生以死明志,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啊。——那年头,混江湖的最重要的是个名声,丹先生身在江湖那么多年,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谓“岂丹之心哉”可信度实在值得商榷。
荆轲最后终于决定要去刺秦了,向丹先生要两件东西,一件是樊於期的脑袋,一件是燕督亢的地图,说有这两样东西,赢政肯定会高兴地接见我。丹先生又说啦:哎呀呀,我咋能杀樊将军呢?荆轲一看丹先生这嘴脸,自己去找樊於期:你全家都被赢政杀光了,你一人躲在这儿算啥出息?我现在要去刺杀赢政,借你颈上人头当敲门砖用如何?樊於期二话没说,一刀把自己脑袋砍下来。这时,丹先生飞奔而来,伏尸大哭三声,抹把眼泪,把樊将军脑袋交给了荆轲。
大计已定,丹先生找了个小混混秦舞阳给荆轲打下手,荆轲又约了几个朋友,但因为朋友远路而来,一时没赶到,荆轲多等了几天,丹先生就不耐烦了。暗示荆轲:我好吃好喝养你这么久,你咋还拖拖拉拉不去秦国?要不,我让秦舞阳先去。
荆轲哪能受得了这话呀,朋友也不等了,高歌赴死。也许,荆轲若真的等到他的朋友,刺杀计划就成功了,当然,这只是也许。历史不能重来,总之,荆轲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
丹先生呢,自作孽,不可活,他的刺秦计划不但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也加快了燕国灭国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