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笔

日拱一卒无有尽,功不唐捐终入海

这两句话,是在家县城响肠路上的一家文化培训机构门前的电子屏上看到的。不难理解,积累,坚持。认定目标,坚持去做,总有收获成功之时。

时常会拿类似的名言警句来鼓舞勉励自己。到头来,道理归道理,宽慰的借口总比道理多,做事常常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有志者立长志,无志者常立志。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与蹉跎为伴,懦弱为伍。人到中年,愈来懈怠。

前几年,读汪国真写的有关中年的文章,说人到中年,大局定矣。一个人的命运,能否成事,虽还未到盖棺的时候,但几乎可以得出否定的结论。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悲伤。那时,我不可置否,不肯承认。现在,承不承认不重要。我知道,心仍有不甘。然而,人好比在岸边,却有一种力量要拉拽疲累的身体往水里落。


凌晨近一点,夜深了,城市渐渐的安静下来。走出屋外,到阳台上看一看。下面是街灯疏疏的大街,几层楼高的街树,枝叶摇动着它的黯影。抬头仰望夜空,居然有好多的星星,或明或暗,一眨一眨,显出困意。随着近前摇动的枝叶,一阵恍惚,那天空中的星星仿佛也在晃动,飘浮其上,像一只只小小的船,在风浪的海面上浮游。

只有地面上的夜虫,仍一如往常的发出熟悉的叫声。阳台上的晾衣架的一角,有一粒小小的黑影在爬动,是一只在织网的蜘蛛。天要晴了。


河南岸公园前的一条马路,不论是那一天,只要不是刮台风下大雨,总能听到密集的“蛙叫”。每次经过,快接近那一段路时,就传来阵阵聒噪之声。愈近愈响,那声音一个比一个叫得响亮,一个要压一个的势头,终是谁也高不过谁去,形成一片直冲耳脑的喧闹嘈杂。

原是单行道,两边停着一辆一辆的三轮车,车上摆着各样的时令瓜果蔬菜。有青绿带苞的玉米,有细长碧嫩的豆角,有淡黄大个的土豆,有一堆堆排成红墙似的荔枝,有鲜黄的鹰嘴芒果,那颜色形状,生动活泼。一片繁密的“蛙叫”声就是发自这些三轮小摊的喇叭之口。

以为做一个小贩蛮自由,现金收入。然而在这你先得过吵闹这一关。所有的喇叭都响起来,没有习惯的话,怕是呆一分钟都觉得不舒服。

我想,为什么大家不能安安静静地来做生意呢?假若大家都不叫,不是一样可以的么。都是为了宣传吸引顾客怕人不知道?

在边角的一个玉米三轮车前停下,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做生意。一张纸板上写着,五元六条。等我去捡没有撕苞的玉米时,男孩说四条。不是六条么?一想,无所谓。很快挑了四条,扫码付了钱。小男孩一点也不怵,不慌不忙,像个大人,老练得很。

想起经常去的一家饭馆老板的孩子。生意一直不错。十五元一份饭菜,可以吃饱。菜炒得也不错。大概因为这样,才有许多的食客吧。

有时很忙,座无虚席。店老板的两个还在读书的孩子,大概上小学吧,帮忙招呼客人,下单,吃什么?然后记下来。是一样的老练,透着他老子般的世故。也就十岁左右的孩子啊。

人到中年,愈来地感到无力。随着年龄增大,愈来地变得现实,似乎是无奈何的事。不由地认同世俗的种种,自己也感到一种油膩。

在这个时候,清风明月,美则美亦,既不能当饭吃,还要让人苦恼,自卑。社会就这样现实,活着就是这样残酷。

出了门,上了大街。常常生出一些消费,一些没有打算的被动的消费。就会在这时告诉自己,要注意,要节省,花出去一笔,账上就少了一笔。提醒自己,下次注意,再也不要这样。可是,下一次又是这样。自责自己意志力的薄弱。时间消耗,走着走着,仿佛又走了回来,回到了几年前,原来的样子。于是,一种颓丧,悲伤忧虑随之而来。

忽然有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或是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感到累了,厌了,不想再走了。只是身体与心里没有形成一致。


剧《大时代》里周子龙从狱中出来,原来光鲜的公司老总,沦落到街头翻捡垃圾桶,捡食充饥。让曾经的朋友对手梁红玉偶然看见,这一幕真的让人感慨。

半个月过去了,我这算什么,是堕落还是怎样?反正,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这些日子夜里常常醒来。昨夜里醒了两次。凌晨二点醒一回,四点钟的时候又醒了。醒了的时候,睁开又涩又沉的眼睛,屋里淡淡的微黄的光,以为是一天的傍晚。第一次醒时,外面下着雨。第二次醒来时,外面的车流声越来越响了,有鸟的叫声,有鸡啼声。一会儿,接着是窸窣的雨声。

阴雨天,夜里并不热,算凉快。可不开电扇有点闷,开了有点凉。

写下这些,沉重的身体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一片黑暗,接着又睡去。外面街上的车流声闷闷地似乎更响了。


几乎天天都骑车去红花湖,找一个地方坐上半小时或更久。

骑行的路上,前面一辆电动车载着三个人。中间是妈妈开车,后座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妈妈怀里系抱着一个婴儿。在一个红灯的路口,所有的车都停下,大家耐心等待,举着头望着前方的信号灯。我看着身旁的她们。稍稍落后一点,看不到年轻妈妈的脸,怀里的孩子贴着她睡着了,小脑袋微微地歪靠在妈妈的胸前。孩子的小手一直紧捏着系抱他的带子。

既然都睡着了,怎么还晓得握着妈妈身上系的带子呢?下意识,潜意识?

那时,我为生命最初的状态,睡着的孩子还把小手握着连系妈妈的带子而感到可爱,说不出来的一阵感动。

在演达大道与麦地东路交叉路口,每次经过,在嘈杂的路口,总能听到若有若无的琴声。从来没有去看过这是个怎样的一个人,他弹的是什么琴?有没有人给他钱?

这天经过时,熟悉的琴声。我有意停下,去看一看。

两条相交的大马路,车来人往。随着信号灯的变化,来来往往交织。车声,脚步声,几乎掩盖了琴声。我十分好奇,为什么不选一个比较安静一点的地方呢?因为实在是太吵了。

只见是一位六十开外的老人,短浅的头发闪着银光。短衫短裤,一双褐红的凉鞋。屁股下一张可折叠的简易马扎。脚旁一个手提袋,半卷着口,里面散放着几张纸币。还有一只小播放器,连接着腿上的胡琴。琴鼓是圆形,不知道叫什么琴?很想上前问他,终是在一旁看着,没有勇气问。

老人的旁边有一架电动车,卖除虫药。还有两辆三轮车,是卖洋樱桃,李子的。三轮车也有喇叭,声音并不是很大,站在旁边可以听见,一遍一遍叫卖。

老人一手拨着琴鼓,一手按着琴弦,弹着一样的调子。没有什么变化。手指不停地拨动,琴声不息地传开来。

来来往往的行人,只顾走自己的路,连看也不看弹琴的老人一眼。站在一旁半个小时中,只有两三个人在等红灯时站在老人旁边,不由地看了看。

老人弹琴并不是那种低头专注陶醉,不时抬起头,望了望过往的人。他的眼神像是在寻找,在等待。可是,始终没有见到有人给他钱。

看老人的样子,虽朴素,倒也干干净净。他在这里弹琴,是希望能得到一点碎银子,可以给孙儿买点吃的玩的,逗他们一乐吗。或许他在这里有家人有房子。他在路口弹琴,就像和卖除虫药,卖水果的他们一样,是做点小生意。尽管并不红火。一天下来,或许总有一点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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