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校园的夏天,是被聒噪的蝉鸣、旋转的吊扇和试卷的油墨味填满的。而在林荫大道的尽头,还有一种味道——栀子花的香,浓烈而纯净,就像十七岁的心事。
苏晓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物理作业本,匆匆往老师办公室赶。转角处,一个身影猛地冲出来,撞了个满怀。作业本雪片般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跑太急了……”一个清亮又带着急促歉意的男声响起。
苏晓抬起头,撞上一双清澈又带着慌乱的眸子。是陈默,隔壁班的体育生,学校里无人不知的篮球明星。此刻他满头大汗,抱着个篮球,脸上是因尴尬而泛起的红晕。
“没关系,”苏晓低下头,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收拾,“你快去训练吧,要迟到了。”
陈默却没有走,他把篮球夹在腋下,利落地帮她将本子一本本捡起,叠放整齐,动作快而轻柔。
“是我撞的你,哪能让你自己收拾。”他笑着把最后一本作业递给她,指尖有轻微的触碰,像微弱的电流。他站起身,挥挥手,“真走了!谢啦同学!”
看着他奔跑着远去的背影,苏晓站在原地,怀里作业本的味道里,似乎混进了一丝阳光晒过草坪的气息和那淡淡的栀子花香。
那次碰撞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涟漪在苏晓的生活里慢慢荡开。她开始在不经意间寻找那个身影。在篮球场边,她会假装路过,驻足片刻,看他在场上奔跑跳跃,投篮后习惯性地甩一甩头发;在食堂里,她的目光会穿越人群,看到他和他队友们坐在一起,笑得爽朗开怀。
她发现,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孩,会在比赛后认真地向对手鞠躬,会把掉在路上的垃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会在小卖部让插队的小同学先买。
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安静温柔的女孩。
图书馆成了他们不期而遇最多的地方。他总会“恰好”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偶尔会推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一个卡通笑脸,或者写着“同学,能借支笔吗?我的没水了”。
直到有一天,他又推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比以往都工整:
“苏晓同学,下周市篮球决赛,你会来看吗?”
苏晓的心跳如擂鼓。她拿起笔,在纸条背面写下了一个“好”字,又觉得太过简单,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画了一朵小小的栀子花。
决赛那天,她去了。场面激烈,比分胶着。最后十秒,陈默带球突破,高高跃起,投出了决定胜负的一球。球进哨响,全场沸腾。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他满头大汗,穿过跑来庆祝的队友,径直跑到观众席她的面前。周围的声音仿佛瞬间被隔绝,他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胸口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脖子上刚刚获得的、还带着他体温和汗水的金牌,轻轻挂在了她的脖子上。金属贴着她的皮肤,一片滚烫。
周围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起哄声和掌声。苏晓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那枚金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那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
后来,他们还是会一起去图书馆。他看他的体育杂志,她复习她的文科重点。有时,他会皱着眉对着数学题发愁,她就拿过草稿纸,轻声细语地给他讲解。窗外的夕阳洒进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融在一起。
他送她回家,总是推着自行车,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路上,他们会聊很多,聊梦想的大学,聊未来的打算,聊烦恼和快乐。那条种满了栀子花的路,花香氤氲,成了他们独有的秘密频道。
毕业前夕,晚风温热。他们又一次走在开满栀子花的林荫道上。
“我会考上南方的大学,”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坚定,“你说你喜欢那座城市。”
苏晓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嬉笑,只有一片认真的温柔。
“嗯,”她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递给他,“送给你的。”
陈默打开,里面每一页都贴着一朵压干的栀子花,旁边用工整的字迹写着日期和一句简短的话。
“3月12日,晴。在图书馆看到他。”
“4月5日,小雨。他赢了比赛。”
“5月20日,微风。他送我的金牌,我收好了。”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写着一行字:“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陈默合上本子,紧紧攥在手里。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微微出汗,却谁也没有松开。
夜空清澈,繁星点点,洁白馥郁的栀子花瓣在夏夜的风里轻轻摇曳。
青春的爱恋,不一定都有轰轰烈烈的结局,但它就像那年的栀子花,洁白,简单,香气却足以弥漫整个青春,成为记忆里最纯净温柔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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